人总是趋向于逃避对自己不利的事物,这是大脑保护自己的本能。
那座实验室是在乌丸莲耶严密控制之下的,药物感染他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根本不会在她还有价值的时候送她去那种地方。
在那种情况下,她先入为主又或者理所当然地就把那顶帽子扣在了琴酒头上。
她那么笃定地认为,想要她命的就是琴酒。可如果,如果真相不是这样的呢?
如果,曾经真的有一封邮件,要他把自己送进那个实验室呢?
如果,他根本不认识那个安妮呢?
眼前的电脑就像是伊甸园里的那颗苹果,而青木雪化身成为了被恶魔诱惑的夏娃。
青木雪开始浑身颤抖,最终还是着急忙慌地打开了琴酒的电脑,轻而易举登录了他的邮箱账号。
映入眼帘的第一条,就是两年前他接到命令把她送入实验室的那封邮件,空荡荡的邮箱中唯一一条。
青木雪猛然跪倒在地,好蠢啊,他不说你就不信了吗?明明有很多疑点的不是吗,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不去查呢?
整整两年,没有人相信他,所有人都以为是他要杀了她,是他想要她的命,所有人都在心里把他杀了千百遍,可从始至终,最无辜的就是他。
颤抖着双手,死命压住喉间的哽咽,青木雪开始追溯这个地址的来源,经历层层转接站后,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网站——阿斯塔罗斯。
果然啊。
这就是琴酒隐瞒她的原因。为什么在接受她的委托之后毫无信息,为什么长野绑架之后不再来见她,为什么她回到日本之后一句话也没再争辩过……所有的一切,这就是原因。
碰!!
大门被暴力踹开,琴酒迈开步子大步流星走进客厅,却见青木雪双目无神地跌坐在地上,身旁摆着那台他许久不用的电脑。
所以是她动了他的邮箱?
“辛德瑞拉”
青木雪抬头,就看见琴酒风尘仆仆地站在自己面前,身后是灿如朝霞的火红夕阳。
一瞬间,摇摇欲坠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地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源源不断。
“你,你……”
青木雪终于哭到了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然后扑到了琴酒怀里,嚎啕大哭。
此刻,她就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女孩,在她最信任人的怀里放肆地宣泄。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琴酒。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琴酒无所适从,有些僵硬地愣怔在原地,帽檐下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怀里的人。
上一次青木雪的主动拥抱,好像已经过了许久许久。
樱花开了又落,四季轮回之间,他的小姑娘终于再次投入了他的怀抱。
“怎么了?”
琴酒抬手覆在女孩柔软的长发,语气难得有些生硬的温柔,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时她还会笑意盈盈喊他一声“黑泽叔叔”。
“你不是很有能耐吗?你不是……你不是组织的top killer吗?怎么那么蠢到被人当枪使?”
青木雪哭得断断续续,连话也说不完整,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没有放开攥着琴酒风衣前襟的手,埋在他的胸前任眼泪润湿了他的衣领。
琴酒皱眉有些疑惑,这都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胡话,难不成喝酒了吗?
可当他的视线触及到桌上电脑显示的网站界面时,一切疑问全都迎刃而解,那双翠绿色的眼眸里忽然多了一种释怀的色彩。
本来以为已经藏得够好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百密一疏啊。
“你是没长嘴吗?我不问你就不会说吗?”
青木雪过去那阵伤心劲儿,从琴酒怀里退出来认真地质问,只不过刚刚眼泪掉得太狠,现在还在一抽一抽地平息不下来。
“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受人谴责痛恨,这是我的代价。”琴酒伸手揉一揉青木雪的头发,自顾自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很奇怪,经过青木雪这么一通哭,她和琴酒之间好像就莫名其妙地变回了一切还没开始之前,那种悠然自得的状态。不再针锋相对,不再复杂,好像过往种种都被泪水洗净。
而琴酒,好像比她还要迅速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就比如他刚刚揉她头的那一下,这要是今天以前,她会以为琴酒是想把她的头拧下来。
“更何况,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再把答案告诉你,把结果送到你手上,”说到这里琴酒可疑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像是彻底释怀了什么东西似的开口,“应该算是我的赔礼。”
赔礼……
原来,在琴酒心中,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吗?即便错的不是他,他还是把责任揽了过去……
“所以,你早在两年前我被送去美国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个网站的存在了吗?”
青木雪慢吞吞走到琴酒跟前,有些别扭地在他身边坐下。
刚刚不顾形象地在他怀里大哭了一场,青木雪这会儿迟来地觉得有些不自在。
而现在但凡从外面进来一个人,看见客厅里这景象,估计都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组织里平日里最不对付的两个人现在居然正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张沙发上聊天?这要是说出去可是万万没有人敢信的!
“是。”
琴酒的声音很平和,好像丝毫也不在意这两年他背负了多少,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又付出了多少。
“所以,那天我听到的声音真的不是幻觉对不对?”青木雪转过头看向琴酒,眼眶又开始泛红,鼻尖酸涩,“你也没有要杀我,没有放弃我……对不对?”
“……对”
琴酒忽然想起了两年前,他把青木雪强硬地送去京都那天晚上,她也是这样,通红着眼眶,倔强地和他对峙,颤抖着声音一声又一声地质问他。
小姑娘长大了,长出了一身的刺,也把自己困在了一堵高墙里。
“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吗?”青木雪平息好情绪,再次与琴酒对视,“两年,哪怕你多解释那么一句,我顶多就是恨你把我送过去,根本不会闹成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