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伊达航发现昭裕失踪的时候,很多事情已经不能挽回。
他还记得,当娜塔莉做了夜宵想送去昭裕的房间又害怕打扰他休息,于是找到丈夫询问怎么做比较好,他那时的回答。
“让他好好休息吧。”伊达航低估了昭裕的决心,也忽视了青年最后看他那眼的告别之意,他自以为是为了昭裕好,贴心地阻止了娜塔莉敲门的行为。
上午,当昭裕迟迟没有下来吃早饭的时候,当他惊慌失措地打开房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唯有窗户大开的时候,明明是夏日,伊达航却感觉自己手脚冰凉,头脑昏沉,像是在三九寒冬吹了一夜冷风。
他第一时间联系松田阵平,拨号的手不停颤抖:“松田,我把昭裕弄丢了……”
素来稳重的班长第一次在松田阵平面前露出这样忐忑自责的一面,
“可能是那个组织劫走了昭裕,可我没有在房间里发现任何入侵或者抵抗的痕迹,昭裕、昭裕总不会是自愿跟他们离开的……”
即便到了这种时刻,伊达航还是难以相信昭裕的死志。
但松田阵平明白,
他一直都明白……
……
“咕噜咕噜……”
空荡荡的啤酒瓶在地板上滚了两圈,最终停靠在墙角处,而那里已经累积了七八只酒瓶,全部都是喝得精光的正装朝日啤酒。
房间中央的地毯上瘫坐着一个成年男性,他那头黑发原本虽然卷曲,却总是服帖地垂在脑袋上,只会在同期们开玩笑揉搓的时候才会变乱,而现在黑发失去了光泽,乱糟糟地堆成了鸟窝,而青年的脸色更是颓唐得不像话。
他就像没有味觉一样,一瓶一瓶灌着啤酒,胃袋早就胀得发疼,一瓶喝光下一瓶接着就来。松田阵平已经不记得自己喝了几瓶啤酒,他不选择用烈酒买醉,反而执着于低度数的啤酒,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自己的方式呢?
这是白马昭裕殉职的第三天,也是松田阵平把自己关进宿舍谁来都不见的第三天。
他至今仍然无法接受昭裕殉职的事实,也完全不想回想那天的任何事,哪怕松田阵平知道降谷零现在还在医院治疗,也不曾探望过他。
他没有见到昭裕的最后一面,没有叮嘱那个笨蛋在黄泉路上走慢点,等等他们……他还什么都来不及做。
而最后见到昭裕的那个人……降谷零,他有着令人艳羡的机会,却没能挽留昭裕,没能将昭裕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所以,尽管知道这是不讲道理的迁怒,松田阵平也不想见到降谷零。
回想起他和昭裕的最后一次见面,那时一切明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昭裕虽然受了伤,精神状态却很好,他甚至还会笑着回应警视厅大家的祝福。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咚咚咚。”
宿舍的门被人敲响。
那个把自己埋在啤酒瓶里像是一滩烂泥的松田阵平蠕动了两下,没有应声。
“咚咚咚。”
那人锲而不舍地敲了第二遍,松田阵平还是不想搭理,他又开了一瓶啤酒,打算把自己喝晕,倒头就睡。
门外的萩原研二不得不高声质问:“松田阵平,难道你连小昭裕的遗体告别仪式都不准备参加吗?!”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松田阵平被这番话一个激灵激了起来,他痛苦道:“哪有什么遗体……我们找了那么久,什么都没有找到!”
那场爆炸实在是太剧烈了,降谷零似乎是被爆炸的热浪掀翻,坠落在旁边的草坪上,虽然九死一生有惊无险地幸存下来,却幸运地没受多少伤,甚至连烧伤都很少,身上只有之前迎击组织成员时留下的伤口。
昭裕就没那么幸运了……
据在场的救援人员说,他的尸体应该是在爆炸和高温中彻底焚烧殆尽,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生前最为珍惜的两枚御守,自然也在大火中和他的存在一起化为灰烬。
萩原研二沉默了十几秒,复才开口:“那也……应该送他最后一程。他为我们做了太多,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亏欠他的人。”
“吱呀——”
松田阵平拉开了房门,两双黑眼圈一个赛一个漆黑,谁都没资格说教对方,只能相顾无言。
……
青山公墓——
许许多多警察身着黑色的正装出席告别式,他们肃穆地聚集在墓碑前,低垂头颅追思已逝的英雄。
在这些因为对抗组织而殉职的英雄墓碑中,有一个没有照片没有名字的无字碑显得格外显眼——那是降谷零他们为白马昭裕立的碑。
碑前摆放着一支不知道用什么方式错季节培育的大岛樱。
白马昭裕没有尸身,他们只能取一些衣物做成衣冠冢……
白马昭裕身份特殊,组织内外仇人无数,还有琴酒至今在逃,他们只能造一座无字碑寄托哀思……
白马家至今无法接受长子的去世,甚至不愿让他葬在母亲身边,所以他们只能让他孤零零躺在这里……
……
远在长野县的诸伏高明和神奈川的萩原千速第一时间赶到了东京,但面对痛失挚友的亲人,再妥帖的劝慰之语都显得多余。
诸伏高明看着弟弟将一束盛放的菊花摆在墓碑前,最终只是低声自语了一句:“人生有死,修短命矣……”
话一出口,诸伏高明忽然愣住了。
为什么刚才说这句话,他会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他曾经也在什么地方说过相同的话吗?
他也曾……再次经历失去至亲的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