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水龙头捧着冷水洗脸,把热意压下去,手指依稀残留着少年强有力的脉搏。
云亭想到刚才成誉又羞又乱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到底是只有十八岁的小年轻沉不住气,什么事儿都写脸上,钦慕欣赏理解成喜欢,稍稍亲近就像得了元宝似的,浅显的情绪写在脸上,就差晃尾巴。
刚才他说什么来着?
———控制不住。
他一个beta要控制什么?
云亭用水泼向镜子,水滴痕迹染花镜面,清隽温丽的脸晕成朦胧的碎片。
他洗澡很快,冲完出来带着潮湿的水汽,换身干净的衣服去做早餐。
自从成誉来后,他就很少进厨房了,不仅如此,家里的卫生也是成誉做,有时候云亭都纳闷儿,成誉一进舞蹈室就十个小时往上,既要看书又要练习,居然还有闲工夫买菜做饭再打扫卫生。
关键成誉每天都精神满满,乐此不疲。
云亭更不懂,这就是所谓“喜欢”的力量?
他十六岁之前沉浸舞蹈无心其他,别人情窦初开的年纪,他每天泡在训练室和音乐、老师做伴,每天想的全是怎么把舞蹈扣得更细,怎么把动作展现得更完美,晚上累得倒头就睡,第二天睁眼想的还是舞蹈和冠军。
哪儿有什么工夫想什么喜不喜欢。
云亭觉得主要还是太闲。
跳舞的人需要保持身材不能吃高热量的食物,云亭把柜子里的燕麦拿出来煮牛奶燕麦红枣粥,再煎个蛋做三明治。
八点的时候,客房门开了,成誉穿戴整齐出来,冲着吃早餐的云亭说了一声早。
云亭淡淡嗯了一下没抬头,继续看手机新闻,慢条斯理咀嚼着。
成誉吃东西一向很快,十分钟就能吃完,把自己那份餐具收拾好放进消毒柜,就进去练舞室跳舞。
只是今天与平日不同,成誉刚在做热身的基本功准备,提沉才做一半,舞蹈室的门打开,云亭走进来。
成誉听到动静,缓缓吐出最后一口气再睁眼看向他,“云亭哥,有什么事吗?”
云亭没废话,把U盘插在音箱上调试着,“给你五分钟热身,然后认真听一段音乐。”
成誉分开腿劈了个一字马,身子往下压,脚背绷到脚尖挨地的程度,身体在拉筋的动作中伸展着,“云老师,是要开始编舞了吗?”
云亭没回答,音响许久未用,他在调试音量和效果。
五分钟一到,成誉如松一般站着,小八字脚步使他立得更平稳。
云亭说:“你先认真听一遍这个音乐,注意节奏和节拍。”
他摁下播放键,空白三秒后,一管长笛悠扬清悦,节奏在轻盈婉转间急促飞扬,箫声的沉鸣综合了笛声的轻快,二者的结合是洒脱与缠绵的碰撞,更是明艳和孤独的配合,高.潮迭起间有肆意昂扬的青春,也有人后不为人知的艰辛付出
曲子不长,短短三分钟,结束后舞蹈室安静下来,空旷的房间里似乎还有余音环绕。
成誉依旧站得笔直,未动分毫,他注视着云亭,云亭也在看他。
三分钟的音乐把他们的情绪都调动起来,隔着虚空眸光流转,他们都到了彼此眼中的复杂和看不懂的深意。
用简单的乐器奏出令人动容的音乐,这是章艺明最厉害的地方。
最后是云亭先移开视线,暗自深吸一口气,压下又有些涌上的情绪,“好了,曲子你也听完了。节奏和节拍记住了吗?”
成誉:“应该。”
“那试一次。”云亭说。
成誉问:“试什么?”
云亭说:“你一边听音乐,一边听我的指挥做动作。”
他说得云淡风轻,好似根本不是一个事儿一样,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可这是相当高难度的行为,一心两用本就是相当高难度的事情,更别说只听了一遍曲子,要在陌生的音乐里找到合适的节奏,再分出心时刻留意云亭的命令。
音乐时间不长,这就意味着动作都是相当紧凑的,衔接、过渡不会有一个空档,在这种情况下要听拍子又要听命令,简直是没办法达到的事情。
所以成誉没有在第一时间答应下来,错愕的神色表达了他的内心。
云亭问:“做不到?”
成誉问:“你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是,”云亭想到那些痛苦不堪的日子,身为局外人后反而觉得回味甘甜,“我老师以前是这么训练我的。”
成誉抿了抿唇,下决心一般:“那就试试。”
云亭摁下播放键,音乐再次响起来,依旧是长笛入耳,此刻成誉没有心情欣赏曲子的好坏,神经高度集中在云亭身上。
———第一次磨合,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出现云亭的命令。
两秒后,云亭开了口:“三步助跑凌空跃。”
成誉动了,和云亭昨晚的动作一样,双腿在空中分开,笔直有力,划出完美的弧线,若是说云亭的是柔中带刚,那么成誉的动作就是刚中带柔,二者融合得恰到好处,在充满力量感的同时又不失柔软的美感。
“接扑步,翻身,卧鱼,”云亭的语速不算快,音量也不大,但在成誉耳朵里如惊雷滚滚, “半跪,扫堂。”
长腿一记凌厉的半圆,为了踩点而急促匆忙,反倒是增加了几分攻击性。
“摇臂拧身接穿手,”云亭说,“再接踏步翻身。”
这一系列的难度较高又很紧凑,成誉努力稳住的节奏还是乱了些,这些日子自律训练没有白练,体力和气息明显提高了很多。
即便没有踩准音乐节拍,但只要舞者自己的节奏不乱,整体下来就出不了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