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是会很紧张,特别是我第一次参加大型比赛的时候,”那好像是还没满十岁的事情,记忆朦胧模糊,时光褪色书页残缺破损,云亭只能记得大概,“我紧张得手脚冰凉,身体都是麻的。”
成誉笑起来,“这样太夸张了吧?”
“那时候我很小,十岁都不到,你指望一个小孩儿能有多强的心理素质?”
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厚厚的窗帘挡住妄想窥探的月光,不见五指的浓黑之中因为有彼此的存在而心安。
“后来参加比赛多了,不至于那么紧张,但遇到厉害的选手依旧会有紧迫感,压力比以前更重。”云亭缓缓道,“毕竟实力是没有上限的,外界都在传我的实力很强,猜测我能不能拿到冠军,达成几连冠的荣耀。但我很清楚,一旦我没有赢,现在得到的一切都会消失。夸赞会变成诋毁,别人不会看你背后付出多少,只会看到你没有为国家获得荣誉的事实。”
他絮絮叨叨讲完一大段,旁边的人没有反应,好像连呼吸声停止似的,保持同样的姿势静坐在黑暗里,像一座雕塑。
云亭看向成誉,“怎么不说话了?”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成誉音色沉沉,含着情绪,“之前看你得到的荣誉奖杯觉得你很了不起,但现在我也身处其中,更明白你的厉害。”
云亭问:“怎么厉害?说来听听。”
“你要同时承受要赢和不能输的双重压力,”成誉说,“那时候你才十多岁而已。”
云亭蝉联冠军宝座,是当年光芒四射的星,所有人都认为他会前途大好,他会在舞蹈的里程碑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没有人会想过这颗星会陨落,它消失在无垠的苍穹之中,意外和诧异之后便将这颗星抛之脑后———因为又有新的新星升起,时间让人们忘记原来那颗的光芒,点点星光汇聚成璀璨银河,云亭的光彩终究被掩盖遗忘,永远消弭在夜空下。
云亭好半天没听到成誉的动静,房间里响起抽泣的声音。
“成誉?”云亭惊到,挺直背坐起来,伸手要去开灯。
“别开灯!”alpha扬声制止,带着几分鼻音。
云亭只好收回手,“你怎么了?哭什么?”
“……我只是觉得很不公平。”成誉鼻腔发酸,越是喜欢云亭酸涩的情绪就越是满胀,脑海中总是浮现云亭小腿长长的疤。
云亭热爱舞蹈又有那么高的天赋,从学习舞蹈到那场车祸算起来有十年多的时间,他在赛场上留下数不清的辉煌瞬间,一次又一次登上冠军的领奖台。
他用十年踏上云端成为最闪耀的星,可被遗忘于岁月间只需要五年。
甚至更短。
以成誉今天的处境,设身处地,一颗心碎成好几瓣儿,积攒在心头的压力和心疼随着泪水宣泄。
人前自信张扬的alpha,此时在这个黑暗屋子里面对着喜欢多年的人,又变回爱哭的大男孩。
云亭有些无措,能理解成誉赛前的情绪,抽噎听得他心里发紧,摸黑坐过去,试探着抚摸alpha,果不其然摸到一张湿漉漉的脸。
成誉觉得丢脸把头转开不想被摸,被云亭强势按住不许动。
“我困了……”alpha瓮声瓮气地找借口,要往被窝里钻,“我要睡觉。”
“然后躲在被子里悄悄抹眼泪?”云亭将他心思点破,胳膊搂上少年精瘦的腰肢,凑过去亲他的脸。
咸涩的眼泪沾湿唇瓣,还能感受到泪水的温度,云亭双手捧着成誉脸颊两侧,轻柔的吻不断落下,温热的呼吸如羽似的扫过皮肤,珍视而温柔,缱绻又暖情。
最后嘴唇停留在成誉的眼睛上,将泪水一一亲走,唇瓣轻轻含着湿润的眼皮厮磨,与眼睫毛近距离触碰,宛如一个缠绵的吻。
成誉的心跟着云亭的动作颤动着,酸疼之中升起抚慰的饱胀,不知何时omega的信息素倾泻出来,丝丝缕缕包裹着alpha,清凉冷冽的气息成为缓解焦躁不安最好的良药。
他顺着脖子上的力道倒进云亭的怀里,头埋进颈间,嗅到只属于他的气息,身子压在清瘦的omega身上,云亭不会嫌他重,胳膊紧紧抱着他的后背一下下轻摸着,像安抚躁动的小狗。
房间门紧闭着,只是只有他们二人的空间,拥有足够的安全性和私密感。
成誉被信息素缓和心绪,眼泪不流了,眼睫湿湿地扫着云亭的锁骨。
“云老师,”他埋在云亭怀里闷声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云亭笑了笑:“赛前哭鼻子,这确实不像alpha干的事儿。”
成誉闷不吭声。
“不过那又怎样?”云亭的手指没入成誉浓密的头发中,帮他按摩头皮缓和紧绷的神经,“在我面前哭没什么丢人的。”
成誉还是不说话,胳膊缠着云亭的腰,深深吸取着薄荷冷香。
“哭一哭也好,这也是缓解压力的一种方式。”云亭轻声说,“我以前压力大的时候也偷偷哭鼻子,坚持很久,承受很多的心理负担,压垮我的也许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我一个人在舞蹈室能哭上一个多小时。”
“哭过也就好了,心里轻松很多,更有力气去训练。”
成誉的头发柔软,捻在指尖时感受到细腻的丝滑,洗发水的气味远没有他的信息素好闻。
“成誉,你现在还年轻,赢得起也输得起,不要怕输,大不了再来。冠军是为你舞蹈生涯中争取的荣耀,而不是为了拿到配得上我的身份。”
“……”
怀里的人没有回应,均匀平稳的呼吸喷在脖子上,缠在云亭腰间的胳膊也松开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