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学期的最后一天,李修在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透过窗户,没有找到宁游清。
于是李修站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宁游清来。
李修低头,用手机给宁游清发了条消息,一向秒读秒回的宁游清也没有回复。
李修盯着没有回复的手机界面看了一阵,不知道宁游清在干什么。
但宁游清不理他,让他有些不高兴。
这种不高兴,李修自己也理解不了。他从来没有对宁游清分秒必回,说的话也远没有宁游清多,让宁游清一直都是一头热。
没有收到宁游清的回复,李修要去他的教室找他。走在路上的时候,他的心情仍然被这种不快围绕着,只有见到宁游清,听他摇着尾巴,用那种很可怜的声音承认他错了才能解。
等他走到宁游清的教室,发现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教室里空无一人,已经收拾得很干净,所有椅子都收到桌子下面,明天就放假了。
宁游清一直下课都比李修要早,所以一直是他等李修下课。
有一天他对李修说:“我可不可以站到你们教室后面听课?”
李修已经习惯了宁游清时不时展露出来的对他们课程的渴望。宁游清很想来精英班,只是他的成绩还有一段距离。
李修答:“你可以试试看。”
他说这句话完全是字面意思,但宁游清不知道怎么理解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道:“还是算啦……!”
李修心想:我看上去很不支持他这么做吗?
他平生第一次反思自己说话是不是没什么人情味。不过宁游清很快好起来,转向其他话题了。
现在,宁游清睡着了。
他侧趴在自己的课桌上,伸长了手臂,两只手自然地在桌沿垂下。
宁游清的桌上放着三种颜色的笔,方便他给错题批改更正,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支,因为睡得太熟,快要松开掉到地上了。
于是李修轻轻把那支笔从宁游清的手里抽出来,盖好笔帽,放回桌上。
宁游清没有醒。
下课下得早,他大概想写完题再去等李修,东西都摊在桌上,什么也没有收。在这之间睡着了,直到班里的人都走了,直到李修来。
李修没有叫醒他,而是坐在宁游清的桌前,没有出声。
宁游清睡着的时候表情看上去有点傻,神态很松弛,好像因为太累了,所以睡得很熟。
从李修的方向可以看到宁游清的睫毛很长,直直地垂下。好像因为这样,宁游清睁眼时,李修时常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李修比他高一些,无法真正探清他的眼神。
不过只要李修想知道,宁游清会告诉他的。
毫无保留。
宁游清睡着睡着,发出了一些声响,好像在说梦话。
“李修……”
在叫自己的名字?
他梦见什么了?
李修不自觉前倾,想听听宁游清在说什么。
宁游清仍然没有醒的迹象,他在梦里虽然叫李修的名字,语气却很恐慌,像是在求饶,很害怕李修一样。
他自己嘟嘟囔囔地说了一阵,因为语气太含糊,李修除了自己的名字,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直到宁游清自己大叫了一声,彻底醒了。
他猛地抬起头来,还好这次李修躲得快,没有被他的头撞到。
宁游清喘着气,像被极其可怕的梦纠缠了。当他睁开眼看到真实的李修就坐在他面前,那一瞬间表情变得又惊又惧,看起来被李修吓到了一样。
李修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开口问:“怎么了?”
宁游清自己气都还没喘匀,李修问话,他有些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梦见我快死了。”
李修:“你死前看到我了?”
宁游清:“什、什么?”
李修:“你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宁游清:“…………”
他突然小心地观察李修脸上的表情,见李修还是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宁游清咽了咽口水,道:“是因为……因为我想叫你救我。”
李修:“那我救了吗?”
宁游清移开了眼神,好不容易顺了自己的呼吸,答道:“在那之前,我就醒了。”
李修不再问他了。宁游清从小一直有梦游症,经常半夜在家里游荡,把宁家上下都惊醒。
因为这样,蓝可怡格外爱护他,宁礼臣也在宁游清做噩梦之后,不再苛责他,宁游清就以此为筹码,趁机朝宁礼臣要东西。
后来有一段时间,宁游清梦游之频繁,让李修觉得他是装的。
不过今天不太像,宁游清被噩梦惊醒之后的反应很真实,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李修垂下眼,实在不会说一句关心爱护的话。只是默默帮他把书和笔记收起来,散落的笔也放回笔袋中。直到所有东西都收进宁游清的包里,他低声问宁游清:“回家吗?”
宁游清好像还在愣神。听了李修的话,他点了点头,撑着桌子站起身来,想伸手去接自己的包,李修却摇摇头,帮他提在手上。
这下真的兄友弟恭了。
和李修一起回去的路上,宁游清还是忍不住回想起刚刚做的梦。
他其实没有骗李修。
只是没有全说实话。
他确实梦见自己快死了。
在死前,他也看到了李修。
一开始,他和李修坐在海中的一艘小艇上。当时,两个人心情都不错,就像他醒着的时候那样。
他们要一起出海玩,开船的是李修,宁游清并不知道目的地,心情很是振奋期待。
二人的船在海中的一座灯塔下停靠,李修牵着宁游清,沿着灯塔外面湿漉漉的台阶拾级而上,走到灯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