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郁,以前很辛苦吧。”
何箫眼里毫无保留的心疼让乔月夜松了口气,这世间为数不多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乔月夜都万分珍惜。
“还好,一切都过去了。”乔月夜喉结上下滚动,“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真正想要告诉你的。”
乔月夜那时并不懂为什么同为母后的亲生儿子,自己要遭受这些,难道就是因为自己是嫡长子吗?可六皇子也是嫡子,也理应和他承担一样的责任。
这些问题在先皇后病重之后有了答案。
起初先皇后只是感染了风寒,可是整整一个月都不见好转,先皇请遍天下名医入宫,都不知道症结所在。
先皇后一天一天地消瘦下去,先皇在处理完政事之后来宫里陪伴妻子,也会被妻子的状态吓到。
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命不久矣,先皇后头一次叫走了六皇子,让丫鬟把乔月夜请了过来。
乔月夜到时宫殿内没有一个人,只剩下形容枯槁的母亲病恹恹地倚在床榻之上,苍白着脸色叫他过去。
“母后万安。”乔月夜跪在床边给母亲问安,“怎么一个下人也没有?是不是他们怠慢了母后?”
先皇后笑了笑,用了很大力气似的:“没事,别怪他们,是我自己把他们赶出去的。”
母后未说平身,乔月夜仍旧跪着,耐心地听母后接下来的话。
“肆郁,母后许久未见你了,今日召你来也是母后自知死期将至,这世间留恋不得了。”
乔月夜想说什么,却被先皇后打断:“你不用宽慰我,临死前,母后需要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困扰了母后十几年,现在要去了,也该把它说出来给你听一听。”
“肆郁,你并非母后与皇上所生,你的亲生父亲,是当朝摄政王。”
第五十三章 表明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惊人,饶是乔月夜如何准备,也是万万没想到的。
“母……母后,你在说什么?”
先皇后虚弱地笑了笑:“是母后对不起皇上,所以母后不能让这个错误一再继续下去,皇上有立你为太子之心,你一定要拒绝,将太子之位还给咏艾,我今生已经不能弥补错误,你不能再错下去。”
乔月夜本不想哭,可是脸颊早已淌满了泪水:“母后,所以你那样对我,只因我不是父皇亲生的吗?”
“肆郁,母后已经知错了,你一定,一定,不能再错下去。”先皇后情绪也有些激动,此刻说着话气喘吁吁,难以继续。
可乔月夜还是无法接受,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青砖上,这是全国上下最好的石材,由技术最高超的工人建造,冬暖夏凉,是世间数一数二的精致宫殿。
但现在,乔月夜只觉得这周围一切都是吞噬他的野兽,要把他一口咬掉,要让他下地狱。
“母后,我不是父皇的儿子,我难道连你的儿子也不是了吗?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告诉我,你明明可以不要让我活在心惊胆战中,你为什么不说?”
“我也是你的儿子啊!你从未唤过我一声儿子,在你心里,我是不是连最低贱的奴婢也比不上?”
“我不会让的,这些年来我读过的书,拿过的剑,你都不知道吧!我手上的伤痕,烧断的灯台,你都没见过,凭什么让我十多年的努力全都拱手让人?”
“乔逢笙学过什么?他被你养在深宫,什么都不懂!他见过死人淋漓的血迹吗?他知道那些武器的用法吗?他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成为一国之君!”
先皇后被大儿子这番话气得咳嗽起来,不住地耸动肩膀,最后竟然咳出一口鲜血来。
“你……你!咳咳!乔月夜,你怎如此不讲道理!”先皇后扶住胸口顺气,还是抵挡不住病势,连咳几声,又吐出一口血痰。
乔月夜递上床边的清茶,伺候着母亲漱口顺气,甚至还服侍母亲吃了药。
“母后,我不可能不和乔逢笙争,他已经抢走了我的父亲母亲,剩下的所有,他都别再想抢走一点。”
先皇后此刻已无力跟大儿子争辩,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虽小但挺拔的身影走出去,留下一屋寒凉风霜。
没多久,先皇后病逝,举国同丧,先帝赐尊号孝懿皇后,以彰荣宠,而先皇后离世之后,先皇也再未立继后。
乔月夜说完一切,竟是前所未有地轻松,那些年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发出的巨响足以震天动地,却只存在于两人之间。
乔月夜不懂:“父皇那么爱母后,而母后也同样爱父皇,为什么还会和摄政王……”
“阿郁,这些你从来没说过。”何箫嗓音有些沙哑,眼眶也有些许泛红,看上去像是心疼坏了。
乔月夜无所谓地笑了笑:“我跟谁说呢?其实真要算起来,我才是那个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而我现在与亲生父亲争锋相对,不忠不孝,全让我一个人占尽了。”
“阿郁,才不是,你是一个好皇帝,你才当权不到三年,可是全国上下已是一片新气象,百姓们生活过得好,你比起六皇子,更适合当这个皇帝。”
乔月夜倒是没想到他的关注点竟然在自己适不适合当皇帝,他说这些话最重要的意思难道不是:“何箫,我说我是摄政王的儿子,和你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你要的那些,我给不了你,这是会遭天谴的。”
何箫短暂地愣了一下神,似乎在厘清小皇帝话里话外的逻辑。
“你说什么?”
乔月夜皱着眉,还以为自己说的这些把人给刺激傻了:“我说,我和你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我们现在这样,与伦理纲常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