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知,”秦照庭的母亲突然冷静下来,“你知道为什么车右前方撞上了护栏外的防风树吗?”
我摇头,那样的紧急情况下还能有什么隐情不成?
“警方根据事故现场判断,他当时完全有时间将方向盘往回打,这样车前方就不会承受全部的伤害,”她语速忽地加快,“可是车后方还坐着你。”
秦照庭母亲话音未落,我头皮倏地发麻。
她说:“小庭是在保护你。”
……
一定不是这样,她不是秦照庭,怎么能知道秦照庭心中所想,又凭什么替秦照庭下一个为了保护我的结论?
我要秦照庭亲口告诉我,我才会信。
可是我忘了,秦照庭还昏迷在病房里。
秦照庭的母亲眼底泛起泪光,我像个哑巴一样,说不出反驳她的话。
“对不起。”我努力了许久,才从唇齿间憋出这几个字。
是我的错,秦照庭这一趟青城之旅本身是没有必要的,是我将他害成这样。
“可能是担心我们插手,小庭从来都没有向我们透露过你的存在,你与他的事情也是我最近才知道的。”
他们不知道很正常,毕竟这种关系也不能没事就放到明面上赞颂。
“你很喜欢他吗?”秦照庭母亲问我。
这是什么话?
我索性摊牌:“您弄错了,一直以来都是秦照庭在追着我不放。”
“我看到了行车记录仪上的内容,”她说,“你对他,亲密非常。”
我一下就想起那些我在车上做过的那些事和说过的那些话。
原来早就在我不知道时就公之于众。
我突然有种被暴露在视野中的窘迫感。
可那些都是假象,都是我为了捉弄秦照庭演出来的。
这要我怎么解释呢?
“你刚刚说对不起,其实没有必要,”秦照庭母亲说,“我不希望你因此感到内疚。”
也许是车祸后我脑子出了问题,我有点不懂她的意思,为什么不需要我的道歉,她到底是在担心秦照庭,还是在探究我和秦照庭的关系?
“为什么?”我问。
“因为这是小庭自己的选择,他只是做了一个不那么对的选择。”
我听得呼吸一窒。
刚要反驳,她又道:“人生路上总会面临很多选择,小庭能够选错,但不能一直在错误的路上走下去。”
“所以您的意思是?”我追问。
“他本该像一只自由有野性的鹰翱翔在天地间,无谓的插曲和错选对他来说太累赘了,”她目光平和地直视着前方,“笼统一点说,他以后注定会接手他父亲的事业,也注定会照着他出生前便规划好的人生走下去。”
我心中了然,不需要内疚,是因为自此之后秦照庭就与我划清界限两清。
“一段注定没有结局的感情存在太久,只会给双方带来无尽的伤害。”她恢复了最初的微笑,“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用我说也会懂的,不是吗?”
夕阳斜射在护栏上,橙色的光芒夺目刺眼。
远处有不明的白色飞鸟掠过,最终消失在天际之外。
她有一点说错了,秦照庭并不是自由的。
所谓的要承担起的责任落在秦照庭身上,只是因为出生的恰好是秦照庭而已。
假设出生的不是秦照庭,换作是其他不拥有出生可能性的任何人,这条路也是一样的。
“我知道的。”我说。
知道又怎么样,我不需要,也不能管他。
我沉溺在秦照庭母亲的漂亮话里,直到离开秦照庭所在的楼层,我才反应过来,其实自始至终她都不相信我,只觉得我在纠缠她的儿子。
我在医院里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暑假已经要结束了。立秋已经过去,如今已经不是夏末,而是秋初。
距离开学还有一周的时间,我办理了出院。
这本该是我一个人的行程,可不知怎么回事,那个自称我母亲的女人得知了这个消息,在我从卫生间里出来时便出现在了病房里。
按照医院规定,病房不能反锁,因此她来去自如。
这是我与她第二次见面。
“小言。”她微微笑着。
我经过她身旁,顺手从她手中夺过刚打包好的行李,没有好气:“你来干什么?”
她手指在空气中蜷缩几下,然后自然下垂:“我来接你出院。”
“这里离我住的地方不远,我可以自己回去。”我谢绝她的帮助。
她又从一个牛皮纸袋里拿出一件衣服,披在我的肩头,说:“刚出院的病人不能见风,我给你带了件外套。”
“我不需要。”我将衣服还给她。
“让妈妈为你做些什么,好吗?”她整个人有点气馁。
我不说话,默默将双肩包背到肩上。
“好,妈妈不逼你,”我不理她,她便一副要哭的模样,“你自己回去的路上小心一点,不要在外面乱逛太久,出院以后要努力养好身体,我给你买了些保健品,到时候会寄到你家里,你要按时吃。”
她果然已经查到我的住址。
“还有,要听医生的话,不要熬太多夜,不要吃太多垃圾食品,如果没有时间做饭吃,你就回家,家里什么时候都欢迎你回来。”
“……”
难道她是觉得,我在期待与家人重逢团聚吗?
她交代了许多,最后又拉住我,将那件衣服重新递到我面前。
“这件衣服是照着你的尺码买的,是很多年轻人都喜欢的款式,一点好意,请你收下。”
我行李不多,一只手还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