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等着,我来。”秦照庭说着转身背对我,咔哒一声把美工刀又推出一小节后削起了苹果。
苹果皮长长地垂落到垃圾桶里,直到削到最后一点时也没有断裂。
我不会削苹果。
也不能说不会,是削得很难看,还很慢。
在苹果体积相同的情况下,我削出来的苹果往往比秦照庭的小几圈,最离谱的一次只剩下比一颗果芯略大点的果肉。
秦照庭就不一样了,他削功了得,一分钟内就能轻轻松松削出一连串小半米高又薄又结实的果皮。
他经常以此取笑我,还为此自创了一个他胜率百分百的削苹果皮游戏。
当年我也乐意陪他玩这注定会输的游戏。
在我还没有明确向他表示我讨厌吃苹果时,他总是一箱一箱地往他的公寓里运苹果。
这种游戏我玩了很多次。
游戏也有输赢,我输了是要受惩罚的,秦照庭还算有点人性,惩罚我来定。
他那时候就是幼稚得很,只是想享受赢的感觉而已。
这样的时光好像已经远去很久了,和做了一场梦的感觉很像。
秦照庭将削好皮的第一个苹果递给了我。
我摇头表示不要:“只喜欢削,不喜欢吃。”
“我可以削一个吗?”我试探性地问他。
“削都削了,我把剩下的削完就行。”他拒绝了我的请求,拿走桌上最后一个苹果,“而且你会削掉很多果肉。”
他是怕我浪费,还是怕我做不好的事情?
我突然心生一计,没有预兆地向着秦照庭扑去,去拿他手里的美工刀。
秦照庭反应极迅速,换手拿刀的动作快出了残影,手中的苹果被我碰击落地后砸得地板都震了震。
“你干什么?”他语气里藏了怒意。美工刀的刀片已经被收回去,我越看他便藏得越紧。
秦照庭好像不是在担心浪费苹果。
我尽力不露出笑意,很认真地同他说:“你放心,我不会再做不好的事情了。”
“所以你昨晚,不对,”我纠正我自己,“是我昨晚,果然不是在做梦,对吧?”
“……”秦照庭无法反驳真相,只能默认了。
他慢慢弯腰找到那掉落的苹果,拾起时抬头正好与我的眼睛对上。
我笑问他:“秦照庭,你为什么要哭?”
秦照庭捏住苹果的手一顿,陷进去一角的苹果差点遭受二次重创。
我咬了一口他刚才递给我的那只苹果,只觉得清甜无比。
我想我会听到我想听的答案。
“安夏的父亲去世了。”
咬下第二口苹果时,秦照庭给予了我回答。
……
原来还是因为安夏,不是因为我啊。
第二口咬得太多,以至于怎样使劲都咬不下来。
放不开也咬不掉,就这样卡在中间,一如那个被易拉罐卡住鞋子无法逃跑而难为情的我。
唇齿间的苹果气息逐渐蔓延开来,顺着津液沿着口腔扫荡个遍。
呸,好苦。
呸呸呸。
“你要去参加他的葬礼吗?”牙关酸涩一片,我最终放过了那口苹果。
秦照庭:“我们这些小辈都去,安叔从小看着我们这群人长大,理应去送他最后一程。”
“你很难过吗?”要难过得大半夜坐在我床边哭吗?
“嗯,我刚接触公司业务时,安叔帮了我不少忙,他走得很突然,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我问:“他的葬礼在什么时候?”
“还没定下来,应该是年后。”
“那我们是不是该回青城去了?”十五元宵节过后,这个年就算是过完了。我忽然生出些许期待。
秦照庭:“不着急,安家应该会把葬礼安排在整个正月之后。”
他还是听不出来我的话外话。
“秦照庭,可是我想回家了。”我话里有一些央求意味。
“先等你的手长好一点再说。”秦照庭语气平缓,是一点也不着急。
我的手腕只是破了道口子而已,他们还煞有介事地给我缝了针,简直是过度治疗。
“我的手已经好得差不多啦!”
难道有人规定手腕受伤或者缝了针就不能坐飞机吗?
秦照庭却当我是空气,只慢条斯理地开始削他那破苹果。
“一个周。”我也给他下最后通牒,“一个周内我就要回去了。”
我敢保证,他如果还不理我,我就踢掉他的垃圾桶,再踢掉他的美工刀,最后踢掉他的苹果。
“我答应你。”颅内高潮行至一半,秦照庭突然说道。
他比想象中好说话。
……
虽然我一再地强调自己没有病,可是复柏还是给我配了很多药。
接下来一周时间里,我每天都在大把大把地吞服这些花花绿绿的药丸。
秦照庭也不忙着去视察他的分公司了,每天就在我这只有六十平米的病房呆着,像个失了业的纨绔。
有秦照庭盯着我,吃药方面我没法搞任何小动作。
那些药物的副作用很重,我每天都过得潦草昏沉,经常第一次睁眼是午后,第二次再睁眼就已经天黑。
这一定是误诊。
这么些药吃下去,没病也要变成有病的,我都要怀疑秦照庭到底是想治好我还是想害死我了。
一周时间快要结束,也许是即将回到熟悉的故土,出院的前一天晚上我难得有些精神,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都没有睡着。
秦照庭已经睡下,他以西装外套当作枕头,腰背弓着一定的幅度,长腿也屈起收在沙发里,看起来憋屈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