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生意失败,被撕破了脸的合作伙伴摆了一道,他们阴险卑劣,想绑架你作为筹码,逼迫我交出公司账目上最后的钱款,我没有答应,为了保护你,我把你秘密送到了一座偏僻镇上的福利院躲避。”
“你不是送,”我纠正,“你是直接把我,扔在了福利院门口。”
陆庄:“我是迫于无奈,我不能让任何人找到你藏身地的蛛丝马迹。”
“就算是你说的这样,”我面上有些抽搐,强忍下眼眶的湿意后笑着开口,“你知道我会被里面的人捡进去?还是在被捡进去之前已经被冻死了?”
他说:“福利院的资质我事先都查明过,他们资金足够支撑正常的运作,员工工资每月都按时发放,每天早晨八点上集市采买物资的人都会从福利院正门出发,因此一定会有人发现你,并且把你带走。”
“……”
我还有很多想问的问题,可我突然觉得疲惫。
“那后来,为什么不把我接走?”这是我最想问的。林淑芸解释过,我不信。
“我曾经的生意伙伴黑白两道通吃,在没有拿到确切证据前,我没办法请相关执法部门将他们正法,他们会对你不利,”陆庄咬重字音,“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
“当时并不觉得这样的做法有什么不好,只是这么久过去,我也逐渐发现这确实欠妥,我应该拼尽全力保护好你,将你留在身边长大,”陆庄眼中无端生出懊悔,“这于你而言是不小的牺牲,我向你道歉。”
他说得多么诚恳,可这听上去还是不可信啊。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瞬也不放过,试图找到他说谎的痕迹。
可我信不信与他说不说谎没有半点相关性。
没有小孩不渴望拥有一个家,那些年里我也一样。
脑子里嵌顿了很多记忆碎片,我一时恍惚不已,似乎穿越过重重时空,见到十多年前的小言知。
彼时他刚被那户开村口小卖部谋生的家庭退养,整日里不受小朋友们的待见,都骂他是臭老鼠。
他被追逐欺负着,躲在福利院后门的小树林里睡着了。
身下粗壮的树根造就了天然具有安全感的小窝,落叶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盖成薄薄的一层。
有风吹来,落叶被吹走小半,他眼皮下滚动几下,醒来了。
我轻轻把掌心贴在他头顶的发上,问他:“小言,你想要一个家吗?”
真真假假,不重要了。
他们的理由哄不住长大的言知,但可以哄住小时候的言知。
长大的言知想给小时候的言知一个家。
周身带刺盔甲一念间溃散完毕,我试图发声,却连嘴皮都在颤抖。
“好。”我说,“我原谅你们了。”
肩上突然到来的重量感让我清醒过来。
是陆庄将一只手搭了上来,对我说道:“小瑜,欢迎你回家。”
复柏回国的那天,安夏联系了我。
秦照庭教我的客套话显然运用范围不包含安夏,安夏并不是跟我客套,说了复柏回国要一起吃饭就一定要落实到底。
我从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开始就觉得不自在,安夏和复柏久别两地不急着过二人世界,反倒要将我拖去和他们吃饭,这算什么事?
于是我在电话里委婉地变相地拒绝了安夏:“你们这么久没见,应该想要过二人世界的,我去不合适……”
安夏却说:“我和他估计之后天天都会待在一起,直到相看两相厌了,你今天要是不来,下一次见面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什么意思?”我从他话里品出一点不对来。
安夏却保留神秘:“你来了我就告诉你。”说完电话挂了。
没办法,我就这么被他半逼迫着答应了下来。
安夏早上时通知我晚上一同吃饭,他通知得实在太早,连带着我整一天都心不在焉。
我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忽略,沉下心认真思考怎么都想不起来。
一直到中午时安夏给我发来信息再次提醒我晚上聚餐的事。
【中午少吃一点食堂的油腻菜,别忘记晚上可是有大餐的,我们在越莱等你。】
晚上。大餐。越莱。
不好用的大脑接受到了有效信息,迅速恢复了暂时的灵活模式。
安夏和复柏要请我吃饭,那秦照庭是不是也会来呢?
怀着一颗跳得乱七八糟的心脏,晚上七点,我来到越莱酒店赴约。
安夏和复柏已经到了。
只有他们两个,带上我一共三个人。
那颗剧烈跳动的心平静下来。
秦照庭不会来了。他是个守时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习惯比别人早到五到十分钟,不会出现所有人等他一个的情况。
心底隐隐泛起的可疑失落被我刻意掩盖下去。
我找了个离他们二人都很远的地方坐下。
安夏亲昵地主动拉着椅子靠近我这边。
复柏与我打过招呼后问我:“我给你开的那些药吃完了吗?”
安夏闻言敲打他道:“刚见面就谈这种不高兴还不吉利的事儿。”
“哪里不吉利,药吃掉了,病治好了,多吉利。”复柏不同意他的观点。
“歪理。”
“……”
他们这样的小型拌嘴在不伤和气的情况下听着也实在有趣。
气氛没有我想象中的令我难受,我与安夏相处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尴尬,复柏脱去了白大褂便不是医生,而是站在朋友的角度同我聊天。
这好像真的只是朋友间的一场简单聚会。
菜上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