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睹物思人。
青城的一切都与他相关,我走到步行街的街口,看到一个和秦照庭长得像的人,进而想起他,那可以称之为与他有关,我坐在五星级餐厅里吃饭,看到一道和他一起吃过的菜又想到他,还是与他有关。
甚至只是那间我大学四年都没去超过两次的保安室,我也能回想起那次他盛怒之下跑到学校里来找到我。
如果一个人离开了,那么与他有关的一切事物都应该从这世界上消失,包括曾经和他有关的我自己。
安夏说感情凉着凉着就会凉透,可是我和秦照庭之间从来都不存在“热恋”这个概念。
也许曾经有过热恋的机会,但被我亲手毁掉了。
我不信任他在先,将他气走在后,我的错也许更多一点,他心里可能有着别人,对我的爱并不纯粹,也许他的错也不少。
怎么看都是不适合在一起的。
我出神地看着远处的服务生将菜上到其他客人的桌上,林淑芸叫了我很多次我都没有回应。
等我回过了神看向她,她笑笑:“在想什么?叫了你好久都没理我。”
我摇头,舀起一勺放凉的粥送进嘴里:“你想和我说什么。”
“你出来的时候不是带了两束花吗?”林淑芸看了眼身旁,问,“我和你父亲送你的在这里,还有一束呢?”
我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只有一束了。
安夏送给我的那一束呢?
“应该是漏在学校里了,我一会儿吃完回去拿。”我嘴上这么说着,脑子里却开始不断回放刚才一路上的情景。
林淑芸:“那我送你过去。”
她应该是注意到我有些焦急的神色:“那束花,是谁送给你的?”
“一个朋友。”我粗略地答。
“今天他不过来吗?”
“……”
“抱歉。”林淑芸好像误会了什么,向我道歉。
“没什么不能说的,他离开青城了。”
“这样啊。”她语气尴尬,我想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但我不想解释。
“小瑜,”林淑芸转移了话题,“你下周日有时间吗?”
毕业后就再也不用准备答辩和论文,而我还没有找到适合我能长久干下去的工作,除去二手书店每天的兼职,我其实很有时间。
而每周日下午书店老板都会给我假期。
“下午吗?”我问她。
“对,有个酒会。”她似乎有些难为情,只讲了上半句,没把下半句希望我去参加说完。
酒会上人应该不少,如果主办方富有的话排场只会更大,我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想法,没有想去也没有并不想去。
拒绝需要费更多的力气,那就去吧。
“那天让司机来接我吧,我也去。”我说。
她眼中顿时亮起来,我便知道我猜对了。
不想就此失去安夏送我的那束花,吃过饭,林淑芸将我送回了青大。
“需要我和你一起进去找找吗?”她让司机把车停在学校门口,问我。
我拒绝了她的好意,转身下了车。
这个时间点毕业生已经离校,剩下来的都是赶着上最后一节晚课的学生。
白天里一直有人排队的热门拍照点冷冷清清,夏夜里裹着热度的风顺着衣服下摆灌进来,让我有种即将又要到冬天的错觉。
我沿着那条离开时的校道往里走,每一处都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就连花丛里都没有放过,然而就是什么也找不到。
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呢?
我走到了广场上,森白的灯光落下来,空旷的平地上连一块从花圃里翻出来的石头都看得清楚。
什么也没有。
到底是放在了哪里呢?
我分明记得离开学校时双手都捧着花,怎么到了餐厅里就只剩下了一束呢?
难道是路上不小心弄丢了吗?
我极度认真地回想路上发生的所有事,细致到与林淑芸的每句对话,近乎苛求地要将每一分每一秒的细节都抠出来。
手机突发的一阵震动差点将我的魂吓走。
是林淑芸的来电。
我接起,林淑芸第一句便说:“餐厅那边给我打了电话,他们找到花了。”
这听起来是件高兴的事,但不知为何她语气有点沉重。
“在餐厅里面吗?”我脑子稍微变得清楚,“我现在过去拿。”
“不用回去了,”她说,“我已经拿到了。”
这可是件难办的事,如果在餐厅不论多晚只要还没打烊我都能过去,可是花在林淑芸手上。
我要去陆家找她吗?
这个时间了她如果劝我在陆家留宿该怎么办?
这比去参加酒会要更难以抉择得多。
“先放在你那儿吧,我明天过去拿。”我最终还是决定不去。
“小瑜。”林淑芸突然叫我。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找到这束花的吗?”
不是在餐厅里吗?她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没等我接上话她自己就回答:“在卫生间外一个很隐蔽的窗台上。”
“那是个很高的窗台,他们查过了监控,说你是故意把花放到那儿的。”她声音里有些隐约的崩溃,我本能地害怕这种语气。
“……”
我好像又做了一些不太对劲并且没有留下记忆的事。
林淑芸像快哭出来:“小瑜,你怎么……”
“我没事。”我害怕她即将说出的类似于觉得我不正常的话,急急地打断她,“只是今天一天都在忙,太累了。”
“……”
林淑芸没再多说什么,只叮嘱我回去好好休息早些睡觉便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