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米利亚的哥哥。”他故作深沉,神色严肃两分,“听说他之前在这里过得不好,我来看看情况。”
但这个无聊的玩笑一秒就被戳穿了。
郁衡的唇角只紧绷一瞬,就又平静下来。他笃定道:“你是阿米利亚。”
阿米利亚第一次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郁衡的音色偏低沉磁性,用平静的语气喊着他的名字,让他有种被阎王爷点名的感觉,脊背都窜上酥麻。
他下意识揉了揉耳朵,“你怎么知道是我?”
郁衡不答反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语气颇有种怀疑他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才变异的感觉。
阿米利亚还是那个理由:“我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之前出了点意外。”
和江怀风一样,郁衡也觉得他出自实验室,没在这个话题多纠缠,接受了这个回答。
简短的相认结束后,他还难得主动引路,带着阿米利亚往余枝的房间走。
“之前余枝很担心你的情况。”半路,郁衡忽然开口。
阿米利亚以为他不会主动出声了,毕竟他总是一副不想跟他说话的样子,没想到这次居然先开启了话题。
或许是为了提醒什么?
小魅魔揣摩着,回了一句:“我知道。”
谁知道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却让郁衡回了头。
他站在高处的台阶上,一手扶着楼梯,俯视过来。
额前散落的黑发下,灰绿眼眸略显冷寂,郁衡微微张唇,咬字重了些,“你不知道。”
又不高兴了。
阿米利亚快速分辨出对方此刻最主要的情绪。
他对此并不惊讶,正如他对江怀风所说的那样,郁衡面对他的情绪总是负面的,而且一次比一次要多,像是翻涌着黑浪的海洋,时不时掀起难以平息的风暴。
说实话,按照这个情绪波动的幅度,郁衡早该对他做点什么了。
折磨,凌虐,残杀……积攒到这种程度的负面情绪,无论是什么都不奇怪。
阿米利亚住在这里的那段时间,每天都会提防郁衡突然出手。
可他什么都没做。
准确来说,除了冷嘲热讽的话语与冰刀子似的眼神,郁衡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举动。
宛如牢牢控制住冰面,不让其下的波澜翻涌出来的冰湖。
对崇尚发泄的魔族来说,这种克制难以理解。
想到这里,阿米利亚点头:“好吧,我确实不知道。”
结果说了这话后,没等到郁衡的解释,反而得到了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和一个似乎更生气的背影。
郁衡不说话了。
阿米利亚眨眨眼,也没有再开启话题,就这样沉默着过了两分钟,他们来到了余枝的房门前。
半掩的房门推开,灿烂的阳光从窗外洒入,温馨又带点可爱的装饰风格映入眼帘。
余枝正躺在床上望向他们,样子和他印象里不太一样。
蓬松的棕色卷发搭在枕头上,没有打理过,乱糟糟显得有点无力。健康的小麦肤色透出虚弱的苍白,唇瓣也泛白微微起皮。大概因为这头发和肤色,她整个人都有种生命力不足的感觉,像是一株因病害收拢叶片,边缘微微泛黄的花苞。
唯一让人感到熟悉的,是那双依旧明亮的黑眼睛。
她看见他们,语气欢快得像是一只清晨啼叫的鸟儿:“利……诶?你是……你是利亚吗?”如果忽略声线的沙哑,大概真的会像只鸟了。
“我是哦。”阿米利亚并非第一次见到生病的人类。在老家的时候,被恶魔夺走生命力与健康,后来生病死亡的人类很多。
可这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生病的人类。
为什么在此之前不这么做呢?他听见自己发问。
对上余枝那双期待又充满生机的眼睛时,他听见了回答——因为之前都没有必要,现在……现在大概是不同的。
哪里不同?
余枝是他稀少的储备粮吧。
小魅魔自顾自得到了答案,没有深思,走近两步,顺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这椅子似乎原来属于郁衡,旁边的矮桌上摆了果盘和温水。
郁衡看见他坐下了,也没说什么,似乎知道他在会让气氛有点不自在,退后两步,离开了房间。
但阿米利亚察觉得到,他没走远,正在房门后等着,像是忠诚守护公主的骑士。
这一刻他倒是没戳穿这位哥哥的用心,没把这事告诉余枝,只上下打量着坐在面前的小公主。
余枝被那眼神看得不好意思,拉下被子挡住自己的脸,之前她对利亚是异性的事情只有朦胧的意识,可现在完全是俊美青年的阿米利亚坐在她面前,她就没法忽视他作为异性的气场了。
“你别这么看我……”她声音低了下来,“不好看。”
阿米利亚听话地移开目光,却回答了她:“没关系,你看上去只是瘦了一点,别的没有太大变化。”尤其是情绪方面。
“才不是嘞。”余枝在被子里撇嘴,眉毛皱出个小山丘,“哥哥说我没洗脸没洗头,一点都不如之前好看了,叫我快点好起来,不然会被其他人笑话的。”
说起之前,她又不由得感觉奇怪:“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下子变成大人了啊,明明之前还是和我差不多高的,忽然这么高,我好不习惯。”
阿米利亚再次重复了万金油的理由。
余枝却没有相信,她对实验室能做到的事一知半解,只觉得神奇,眼神也不敢多看阿米利亚一眼,只微微红着脸说:“真的假的?你是说,你刷一下就变成大人了?真好啊,要是我也能一下子变成大人就好了,就能做很多很多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