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眨巴眨巴眼,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忽然噗嗤笑了出来,“好吧,谢谢你。别扭的利亚。”
这份高兴并不真实,仍然比不上她身上没有散开的悲伤。
阿米利亚一眼就看得出来她的真实心情。
可她依旧在笑。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他摸摸自己的胸口, 不可否认见到她笑出声的一剎那,原本好似沉闷在心头的某样东西缓缓消散了。
这一刻他好像能理解这个笑容的意义了。
——为了不让他担心。
可这又有什么必要?
阿米利亚垂下眼眸, 没有去问当事人的想法。
第二天,这个问题出现在与江怀风的交谈中。
江怀风遵守诺言, 对他这类问题来者不拒。
尽管任何一个听见他们之间对话的人估计都会为话中透露的意思惊讶,但可惜除了谈话双方,没有人能知道发生过这样的对话。
“必要吗?”区长先生摩挲着下巴,似笑非笑,“这份必要性就是我头疼该怎么教你的地方。如果你能理解不让人担心的必要性,就等于你理解了换位思考,也理解了想要为他人做出些什么的感情,即共情能力。”
意思是说他现在理解不了很正常吗?
阿米利亚思考了一会,将问题抛给他:“你不是为了帮助我理解这样的必要性,才一直说要教导我的吗?你做不到吗?”
江怀风哭笑不得:“别用这么直白的挑衅啊利亚。做不到这种话,可不是能轻易承认的。”
他顿了顿,“办法倒不是没有。理解这份必要性,你会想为他人主动做些什么。这是思想影响行动,但有时行动也会影响思想。”
“你是说……”阿米利亚若有所思。
“如果你先为他人主动做些什么,或许你能够从这样的行动中,理解这份必要。”
江怀风看着他,像是把那个挑衅还了回来,“怎么样,要试试吗?利亚。”
喊他的名字时,江怀风总是会带上贵族式的尾调,有些拖长的缱绻与温柔。
因此这一刻,那份挑衅甚至都被中和,变得像个单纯的疑问了。
阿米利亚没有回答,转而提起别的话题,问他是不是普通的二级能力者。
“你从哪里听来的?”江怀风一顿,随即眉眼弯了弯,似乎笑得和善,却马上选中了嫌疑人,“徐侃前两天跟你说什么了?”
“他没说哦。”红发青年斜靠在沙发上,瞟过来一眼,“但他支支吾吾不肯回答的样子太可疑了,所以我才来问你。”
江怀风收回了虚假的笑意,目光沉了沉:“利亚,你为什么在意这件事?”
“我喜欢强大的人。”阿米利亚直言不讳,“如果你很强的话,我能够比现在更喜欢你一点。”
像是抛下了诱人的饵料,等着鱼上钩的话语。
作为被选中的鱼,江怀风明明清楚,却不可避免为那些饵料心生动摇。他以类似的话语回复:“我很强。如果你能比现在更喜欢我一点,或许我能变得更强。”
“是吗?”然而对方似乎不为所动,轻飘飘回答,“等我见证到你的强大的那一天,或许会吧。”
这个话题就此告一段落,两人似乎都将那个试一试的问题遗忘在脑后。
夜深人静的时刻,阿米利亚却站在了一楼尽头的客房内。
灯光没有点亮的漆黑房间内,凭借窗外稀薄的月光,他静静注视着躺在床上沉睡的棕卷发女孩。
比起白天神色飞扬的状态,安静下来的余枝掩藏不住病态,圆圆的脸瘦出了尖下巴,活力满满的眼睛紧闭着,泛白的唇抿住,眉心蹙在一起,呼吸孱弱,像是做了不安稳的梦。
和初次见面相比,她变了许多。
那么他呢?
阿米利亚抬起手掌,缓缓凑近她的脸颊。
月光映照下的影子巨大而扭曲,比窗外的夜色更深,比隐藏的黑暗更沉。
影子扑向了人类。
余枝睁开眼。
她在明亮的晨光中伸了个懒腰,唰地拉开窗帘,眸中映入一地雪白。
仅仅一夜之间,世界银装素裹,好似变作另一个清冷又安静的地方,甚至有些陌生了。
她却感觉前所未有的舒爽,像是生病以来一直压在身上的沉重石头被人搬走,心情骤然轻松起来。
“要是今天能和利亚一起吃饭就好了。”她喃喃道,期待着朋友的到来。
被惦记的人正和自家义兄共进早餐。
江怀风一早就来堵人,阿米利亚看着那张笑眯眯的脸上明晃晃的不达目的不罢休,就可有可无答应了。
“你怎么这么早来找我。”阿米利亚打了个哈欠,戳着盘子里的肉排,眼角眉梢都挂着困倦。
“我想早一点见到你。”区长先生好似开启了东都贵族的固有天赋,毫不害臊,含情脉脉注视着他。
可惜这招对小魅魔没什么效果。
他不太相信对方只是单纯来见他,琢磨着可能有别的事,一边想着,一边顺手拿了旁边的果汁喝了一口。
散发出甜味的果汁刚刚入口,难以言喻的苦涩便从舌尖席卷而来,宛如直接饮了一口苦胆汁。
“唔……咳咳咳。”阿米利亚毫无防备之下,被苦得呛了一嘴。
他拿起毛巾捂住嘴,咳得浑身发颤,“水……”
江怀风因这突然的变故一惊,撂下刀叉,快步走到他身边,一边端来了水,一边用精神力安抚他,“利亚,你怎么样?”
阿米利亚没空回答他,抓住水杯灌了好几口才缓过神,止住了那种让人浑身不适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