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不一样。
他总是会忘记这一点,或许是过去那些相处时的亲近蒙蔽了他,让他忘记了,阿米利亚从来不会为这些披着关心的皮的事物停下,也不需要这些强加的帮助。
仿佛验证他所想,阿米利亚露出个略带讥讽的笑,摊开双手歪歪头道:“看,你这不是很清楚吗?只是这样的事而已,对我来说是你情我愿,没有别人插手的余地,也不需要更多建议。你说不再是我的‘哥哥’,我不会是受你管教的义弟,即使是,我也没有缘由接受你的不满。”
“……我知道。”
出乎意料,听见这句话,区长先生轻轻呼出口气,态度慢慢平静,“但我必须告诉你才行,必须告诉你我会不满,会难过,会不甘心,会为此辗转反侧不能眠。”
阿米利亚没有出声,他的眼神里已经显出不理解,显然不认为这件事有什么说的必要。
江怀风盯着他看了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轻笑一声。
他说:“之前利亚你问我,讨论这件事到底有什么意义。对我来说,告诉你我会生气、我会不满就是意义。如果你做了这种事我还无动于衷,那怎么算得上喜欢,又怎么算是在追求你?如果我阻止不了你的做法,也不能改变你的想法,至少需要告诉你,当你这样做的时候,我会痛苦。”
阿米利亚皱着眉,刚刚想说什么,就被抢先一步。
“我的痛苦和你无关对吗?”江怀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意思,将这几乎会灼伤自己的话说出口,他仍然笑了一下,“没关系,现在是这样。我所做的不过是一场赌博,用我全部的爱意,换取你或许某一天会为我的这点在意而改变的赌注。”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会因为你的痛苦而不去做这种事?”阿米利亚几乎为此感到一丝好笑,“江怀风,你需要好好休息了。”他已经不想继续这场浪费时间的对话,从沙发上起身。
“或许你说得对。”被怼了一句的人表情不变,“但利亚,如果有一天你会为了我……”
他停顿了下,才继续说:“不……为了某个人的在意,而改变自己的想法,那时你一定就能彻底理解了。”
“理解什么?”
“理解我,理解人类,理解……爱。”
“只是如此?”阿米利亚没有露出动容的神色,看上去比雪山顶不化的坚冰还要难以撼动。
外表热烈明艳,似火如蔷薇的这个人,说不定是这个世界上某种意义上最冷漠的人。
江怀风明白自己从阿米利亚那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得不到他希望的承诺。
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努力地,在这块冰上留下点什么。
所以他答道:“嗯,只是如此。”
话说到尽头,两人都对这个话题再无可说,亦或者不愿再说了。
阿米利亚临走前,像是不经意地问了江怀风一句:“你为什么还留在北境?”
之前江怀风说是为了找到他来的北境,现在已经找到了他人了。
按照江怀风的性格,找到他之后第一时间应该将他带回自己的地盘,也就是废弃区。那里是江怀风最有掌控力的地方,而不是留在人生地不熟的北境。
选择留在北境,除了当时入关卡的顺势而为,难道真的没有别的理由?
“你想留在这里,不是吗?”金发碧眼的男人温雅地笑了笑,“千里迢迢来到北境我想一定有你的缘由。如果你有什么想在北境做完的事,我当然要等你。”
“这不像你。”阿米利亚一针见血,他所知的那位区长先生可不是如此温吞柔和的性格。
江怀风沉默了下,再度轻描淡写回答:“只是起了兴致,想在北境过歌颂日,这里的极光很美,我也想让你看看。”
歌颂日是这个国家的传统节日之一,据说是为了歌颂创造帝国的伟大先贤。
每到这个日子,全国会放假,并在各地举行不同的游行活动。通常是皇室人员作为游行中的先贤角色,坐在轿辇上,在浩荡的队伍中接受沿途人民的崇拜仰慕。
“是吗?”阿米利亚没说信不信,瞅了他两眼,就若无其事离开了。
江怀风望向窗外,眼见着那个让他牵挂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看不见了才收回了视线。
江怀风坐回办公桌旁,启动屏蔽装置,这才伸手从跳出的虚拟屏幕中,点开了一份印有家族纹章的密信。
信的内容很简短,只有一句话。
——歌颂日,皇室有异。
那是他入关不久后收到的信件。
尽管江怀风与家族并无太过紧密的联系,但收到这条讯息的一瞬间,还是代表他和家族成了被栓在同一条线上的蚂蚱。
皇室的兴衰与国家同步,曾经帝国鼎盛时,皇室也最是风光,拥有最高统治权与最强大的军队。
但自从国家四分五裂,各方势力割据,皇室的声势也变得微弱起来。
在这些年的势力分割战中,皇室并无动作,甚至显得有些软弱,数年前任由东都的豪强与贵族们夺走了由能源石驱动的天上城,龟缩在地面上,守着东都的土地却没有一句怨言。
人人都道皇室落没,再无半点先辈的骨血气魄,都等着看皇室彻底淹没在历史中,成为岁月尘埃的一天。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室仍然□□,牢牢守着那不大不小的一亩三分地,平静看着各方势力被推倒又重来。
那看似摇摇欲坠的稳定,却最为长久。
即使再迟钝的势力方都能意识到,即使落魄一时,皇室也仍有未知的秘密,而这秘密足够他们在这样的世界长存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