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人人都知道,每年担任游行中圣者的人,必定是皇室成员。
这位绑架他的圣者自然也不例外。
皇室是以血脉为纽带建立起来的利益共同体, 无论实际关系如何, 彼此之间必定都有联系。
在学院的时候,他从北境元帅虞仞的口中得知, 皇室的第三皇子是神之容器。
也就是他需要找的任务目标之一。
那时他刚刚得知虞仞不是神之容器,便只能换个方向, 考虑接近一般人无法接触的皇室成员,由此再进一步获取这位神之容器,即第三皇子的信息。
可惜一方面他被忽然找上门的教团宽恕主教——姬永打乱了计划, 没能找到与皇室搭上线的办法。
另一方面,虞仞嘴太过严实, 他没有机会从对方口中撬出更多有用的事就离开了学院。
再后来他被姬永算计,在危难之际发现郁衡的真实身份,就将任务重心暂时转移到了郁衡身上, 与郁衡一路同行至今并谋划着杀死对方……
想到这里, 阿米利亚才惊觉自己似乎在这段旅途中, 将注意力过度放在郁衡身上了。
他竟然因此一度忽视了要去寻找下一个神之容器的事。
如果不是这次歌颂日到来, 或许他还会依照原本的计划,每天都去观察郁衡的情况,持续到郁衡要么失控要么死亡的那一天。
他的任务细细说来很简单,找到神之容器, 诱导神之容器失控,毁灭世界, 任务完成。
找到神之容器后就诱导对方失控。
按照计划来说,他对郁衡做的一切都很正常, 很合理。
可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至少在阿米利亚一开始的想法里,他对神之容器投入的精力不该有这么多。
不该多到让他一度忘记了其他目标,甚至浪费这么多时间只为了监控对方。
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也正是走到这一步,阿米利亚回过头,才发现自己差点走得有些偏离了。
他得纠正这一点。
阿米利亚试图寻找自己的无意识行动中的原因。
之所以会对郁衡多加关注,或许是因为在对世界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寻找神之容器这一步就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时间,以至于出现了唯一一个明确的神之容器后,他下意识会更留心些罢了。
既然已经发现了这一点,那么接下来他就需要有意识地将重心从郁衡身上移开。
面前这位圣者就是一个恰到好处的转移对象。
不仅是皇室成员,还有一点微妙的熟悉感,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有接近的价值。
抱着这样的想法,阿米利亚安稳地坐着轿辇,同对方一起继续这一年一度的游行盛会。
只是离开嘈杂的人群后不久,游行的队伍似乎往人少的偏僻处去了。
轿辇两侧的吹拉弹奏停止了,没了那呱噪喧闹的声响,周遭一瞬便显得有些死寂。
而且不知是不是消耗了太多精力,随行的人都沉默下来,偶尔有小声的交谈响起,也很快再度安静。
没有人试图和轿子中的圣者大人搭话,也没有人向其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做。
一切都早有规划,一切都无须过问,仿佛坐在里面的真的只是个装饰用的圣者,而不是具有权势的皇室成员。
无视者和被无视者都认同了这样的规则。
一种不应出现在游行队伍上的沉闷顿时笼罩了这里,只有规律的脚步声彰显了些许活力。
在这样的氛围下,阿米利亚没有再和面前的圣者大人说话。
直到轿辇被放下,他们被送入一座华贵异常的宅邸,阿米利亚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能听见他们的对话,才又开口了。
“他们为什么不奇怪我的出现?”
刚刚他是和这位圣者大人一同下来的,可除了第一个拉开纱帐的人多看了一眼,剩下的人如同没有看见他一样,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照常领着他们进入了休息的房间。
房间内部装饰繁复华贵,却没有什么特别高科技的用品,大多都是日常用品,没有防护设施,甚至连之前江怀风书房的布置都不如。
这显然也是异常的,与之前的沉默相似的异常。
被众多异常包围的人,不是最大的异常,就是异常的源头。
银发的圣者正坐在沙发上,闻言便抬起那双湛蓝的眼眸,用那种独特的迟缓语调回答:“他们,只做被允许的事,只看被允许的景色,只问被允许的问题。”
阿米利亚若有所思:“意思是,我属于他们不允许问的范围?”
轿辇中忽然出现陌生人这样几乎威胁到守卫权威的事,也不被允许询问?
“不。”银发的圣者定定看着他,一字一顿,“我才是。”
你?
阿米利亚很快意识到,这是指只有这位银发圣者做的事才具有这样独特的豁免权,那些人没有资格去问。
这是皇室成员的一贯的行事风格?
所有的圣者都被赋予了这样的权利,可以随意行事?
可看着那双过分纯净的蓝眼睛,又联想到微妙的熟悉感,他心头极快地闪过了一丝猜测。
“说起来,我还没有介绍自己的名字,我是阿米利亚。你的名字是什么?”小魅魔眯起眼,探究地看向对方。
虞仞曾经提起过的,皇室的那位三皇子,叫做什么来着,似乎是……
“司寇鹤轩。”
……司寇鹤轩。
与记忆中的声音应和的名字,出现在了银发蓝眼的圣者口中。
——神之容器!
阿米利亚猝然握紧了手指,听见胸腔中一瞬失衡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