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都算不上问题,最大的问题是——
“叛徒!该死的叛徒!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白发少年嘴里嘶吼着,眼底血丝深重,却一下一下猛地用头撞击牢房的墙面,同时双手狠狠抓划,仿佛面前就是敌人,直至头破血流,手指血肉模糊也不停歇。
亚尔维斯大概疯了。
阿米利亚冷静地下了结论。
说起来,亚尔维斯会被抓到这里来,说不定还有他的原因在。
那天他通过催眠,问出了“收藏品”这三个字,自然是想要顺着追问下去,可进展并不顺利。
从亚尔维斯之前的回答中不难得知,作为任务失败的代价,对方失去了记忆,处在一种记忆混乱,连自己的事都不清楚的状态里,说了不少不明所以的胡话。
中间夹杂着不少对于某位未知背叛者的咒骂。
再加上这位仁慈主教仍有抵抗性,催眠魔法不能长久控制,所以最后能问出的东西便没有多少。
阿米利亚拼拼凑凑,只知道与他一同被安排在这处宫殿的那些人,都是作为收藏品留下的。
收藏的不是容貌,而是独特的能力。
那些人中有能融入泥土的失序者,有能将精神力嫁接给别人使用的失常者等,他们或许并非高等级的能力者,但都拥有稀奇古怪的能力。
亚尔维斯之所以能留在那里,大概是因为他并非能力者,却能够使用类似精神力的攻击方式。这也是种特殊。
无法从亚尔维斯这里问出更多信息,阿米利亚就不再在对方身上浪费时间。
他抛下神志尚未清醒的亚尔维斯,明里暗里观察了一圈,确定亚尔维斯说的是对的,这里的人实力不强也都清楚自己的定位,所以分外和睦。宫殿周围的守卫圈看似不周密,可一旦他们有想要离开的举动,守卫们就立刻行动起来了。
没有真正的自由,也没有强大的力量,仅仅居住在这样的宫殿里,确实是收藏品的待遇。
司寇鹤轩让他到这里来,也是打着同样的心思,将他视作收藏吗?
阿米利亚趴在观赏池旁,望见里面被养得肥硕圆润的五彩鲤鱼。
那些鱼听见了一点动静便游荡着扑食,大张着嘴巴吞咽,完全不在乎自己是否不得自由。
安于现状,愚钝无知,最后恐怕连死都死得不明白。
他垂下眼帘,压住了眼底骤然泛起的红色。
夜色如期降临。
正如白天所答应的那天,晚餐时间后,司寇鹤轩来到了阿米利亚的房间。
房间内只点了临近床铺的两盏灯,光线昏黄,照射的范围不算大,更多地方笼在浑浊的黑暗中,但对于魔族来说不妨碍看清。
银发湛蓝眼眸的男人看着与白日没有太大分别,只换了一身更为日常的衣服,不似作为游行队伍中的圣者时的长袍那般华贵。除此之外,神色都是平淡如常的。
“你今天去做什么了?”阿米利亚坐在床铺边,问出这个问题时不觉得对方会老实回答。
“只是例行的检查。”出乎意料的是,司寇鹤轩随口答了,“那些人总有多余的担心。”
阿米利亚注意到他对那些大概是检查者的称呼,那不是多亲近的称呼,多少验证了他对司寇鹤轩受制于人的猜测。
“你的状态确实不稳定,他们担心也有道理。”他故意顺着相反的方向说,“万一你失控了,这里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
“我是最接近成功品的一个。”司寇鹤轩走近到他身边,语气稍带讽刺,“如果失控,也绝非他们能够控制的。”
“这么说,你自己知道什么能让你失控?”
问到这里,司寇鹤轩不答了,他伸手将阿米利亚抱进怀里,极其自然地低头,埋进了小魅魔的脖颈处。
丝丝缕缕银发滑过脊背,呼吸清清浅浅地打上肩窝处,激起一片小疙瘩。
小魅魔顿了下,克制住了反抗的动作。
对方这举动不太像是求欢,更像是一种寻求安心与抚慰的举动,或类似在疲惫过后寻求休憩的地方。
阿米利亚从司寇鹤轩逐渐平和的情绪波动中理解了这一点。
仔细一想这样的举动不难理解,毕竟阿米利亚是司寇鹤轩认定的同类。用动物的思维方式来看的话,同类之间抱团取暖大概再正常不过。
即使他们是虚假的同类,即使他们此刻各怀心思。
拥抱也能带来些微的,紧密的联系。
就像在某一个冬日的夜晚,他也曾被郁衡这样抱在怀里,避开寒风冷雨。
可到底要多紧密的联系,才能彻底束缚住一个人的灵魂?
无论如何恐怕都做不到吧。
阿米利亚一时沉默,任由对方沉溺进短暂又模糊的温馨中。
直到那柔和的气息进一步侵染银发男人的眉眼,让这位神之容器都有了些昏昏欲睡的放松之态,他才用轻飘的语气问。
“司寇鹤轩,你为什么带我回来?”
司寇鹤轩宛如踩在云朵上,迟缓生涩感的声音都变成了半梦半醒似的呓语,“因为你是……唯一的,同类。”
阿米利亚声音更轻了:“那你爱我吗?”
银发男人含糊的声音晃到了他的耳边,“爱……是什么?”
小魅魔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他垂下长长的睫羽,掩住眼底的红色,叹息道:“原来你真的不知道啊。”
叹息声落下的同时,锐利的刀尖刺向神之容器的后心。
当啷——
被挡住的不止刀锋。
还有原本被抱在怀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