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看着她像是赌气的小孩子一样把自己蜷缩在座位上,忍不住有点好笑。
组织里没有朋友,即使一起行动,也不会张口就对别人讲自己的家事,有代号的成员全都是真刀实枪拿着战绩一步步走上来的,哪怕是伏特加那种一脸老实巴交张口闭口都是“大哥我们咋办”的家伙,憨厚老实的外表下面也曾有无数心狠手辣的事迹。
毕竟在组织里卧底了五年,再特立独行神秘莫测的Bourbon也不免会和其他成员有所往来,闲言碎语东拼西凑加上强大的推理能力,总能对合作的成员背景大致有数。
GIN讨厌Bourbon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一贯谨慎而克制,对于进入组织核心好像非常有兴趣,但也不会为此去特意做出什么,而是将自己分配到的任务发挥到极致,这就让他的行动非常难以捉摸和预料,好像一切的失控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而安室透在见到藤原真央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同一种人,她总是非常坦然地接受来自各方的打量和注视,好像面对任何人都明明白白地把喜好厌恶写在脸上,然而实际上却是一个极其善于隐藏和诱导人心的高手,她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她想让你听见的,她所露出的每一个神态都只是为了应个景。
像这样一个人,基本不会在别人面前暴露出真正的情绪,哪怕在安室透面前失态也是很短暂的。
换句话说,她今天忽然抽风似地来了场盛大表演,大概是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能不能及时收回那不为人知的情绪。
藤原真央当时盯着那一群高中生看,因为目光没有焦点,所以根本不知道她到底在看哪一个,更不明白那一句突然窜出来的“爸爸”到底意味着什么。
“今天的事……”藤原真央终于在安静之中懵懵懂懂地开口,语气听起来脆弱又无辜:“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
她这话说得委婉又低姿态,安室透有些于心不忍,沉默了两秒之后笑了起来:“孩子的事情吗?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藤原真央愣了两秒,随后回过神来,嘴角轻轻一动,“嗯,那你在外面飙车打架,还有用组织的钱公款消费大吃大喝的事情,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伴着安室透善意的笑声,藤原真央转头去看窗外的街景。
城市中流光溢彩的华灯将夜幕照得犹如一池亮灿灿的熔银,摩天大楼像一只只闪着银光的利剑插入云霄,街道上行色匆匆的人们都被掩藏在了滴水不漏的皮囊之下,久而久之,连自己都忘记了什么才是真心。
从东都百货到藤原真央居住的那栋高档住宅并不远,错开了晚高峰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安室透把车停在了她的公寓楼下,过剩的冷气扑面而来,带着大堂里清冷宁静的熏香气息。
“贯彻初心。”藤原真央忽然喃喃道:“那个家伙是这么说的吧。”
封闭的车厢里,她的声音再轻,安室透也能够听见,莫名地觉得那个名字有点不顺耳,然而他在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一个温软的雪香就贴了上来,随后将他一把抱住,一只很不老实的手勾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扫过他的脖颈,按住他的嘴唇,继而往他耳朵里吹了口气。
安室透周身的肌肉骤然紧绷,今天已经是被她猝不及防地袭击第二次了,安室透看着她眼角微妙地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酝酿着一点笑意。他呼吸一滞,一侧的耳朵里“嗡”一声,他一把抓住藤原真央的手腕,略微拉开了她和自己的距离,手心却烫得吓人。
藤原真央对他微弱的抵抗充耳不闻,从善如流地让对方抓着手腕,忽然低下头去,舔了一下他手腕上的血管。
在昏暗的车厢里,她那双漆黑如夜的双眼流光溢彩,叫人头晕目眩。
“我想要你。”她说得言辞恳切,仿佛从认识那一刻起只说了这一句实话:“可以吗?”
两秒之后,安室透伸手捏住了藤原真央的下巴,吻住了她。
她觉得自己逐渐失去掌控,失去平衡,失去镇定。
能抓住的只有他。
而他让她感觉到同时燃烧和坠落。
第22章
人可以从单纯的情/欲里得到满足吗?
安室透感觉到周围所有的一切在黑暗之中一反常态地变得格外清晰,全身血液急速上涌而造成了嗡嗡的耳鸣,藤原真央清浅而平缓的呼吸声好像来自遥远的地方,听不真切,却像是某种暗含韵律的乐曲,不轻不重地击打在神经末梢之上,让欢爱过后渐渐平息的冲撞再一次颤动起来。
藤原真央闭着眼,所有细微的表情全都毫无掩饰地暴露在安室透的目光之下,她额前的碎发被黏腻的汗水濡湿,像是一个玩闹得过分的小孩子,但是整个人的气场都呈现出完全相反的状态,那是一种成熟地充满欲念的诱惑,后颈弯出了一个精美的弧度,半遮半掩的肌肤在夜色之中透露出某种毫无止境的魅色。
永远心有谋算似笑非笑的神色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无知无觉之中游走全身的勾引,被打湿的乌黑眼睫和微微紧促的眉心好像还残留着欢愉之时的艰难的隐忍以及意志失守那一瞬间的疯狂。
来啊,征服我,在你变成我的俘虏之前。
在夜深人静的黑暗里,化开一汪抓不住的春水,粘稠的,散发着迷恋的香味,让人只能在其中不断下坠,越是挣扎,越是无法逃离。
成为安室透的第五年,前路一眼望不到尽头,回过头去看,只能不断地挥别,他以为会一直在这泼天的黑暗之中走下去,没有羁绊,没有留恋。却在一场颠倒错乱,漫长到仿佛永无止境的交欢过后,再一次被余韵的渴望攫住,平静的胸口在不动声色中起了看不见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