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不夜城, 火树银花千灯万盏将黑夜照亮,好像光明普照着每一个角落, 在纸醉金迷之中让人有一种身处之地十分安全的错觉。
然而无数的罪恶就发生在这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光照之下的阴影滋长出难以想象的黑暗。
他看着面洽混乱不堪的十字路口,一群混社会的小青年骑着引擎震天响的摩托车在车海之中穿梭自如,降谷零慢慢地抬起头,视线顺着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一点点攀升, 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却只看到被城市中的光污染晕染得紫蓝色的天空,那曾经指引方向的北斗七星, 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继续往前走。
一个人独自行走在人满为患的大街上,却好像走在一条不知尽头的空旷走廊里,脚步的回声好像心跳, 平稳而寂寥。路过一个北欧风格家居用品商店的橱窗时,温暖的光芒倾泻而出,好似一道穿破乌云的阳光照射过来。
降谷零在这道过分耀眼的光芒之下低眉敛目,如同蝴蝶翅膀一般纤长的睫毛遮住眼睛,他心头微动,看着身前那道修长而散漫的影子, 在灰褐色的街道地面上无言地拉出一道极长的简单痕迹,还有一半投射到了巨大的橱窗里,随后便消失不见,转折得触目惊心。
一半是光,一半是影。
影子却无法存在于光明之中。
当他再次抬眼时,已经成为了安室透,会做三明治,总是笑逐颜开,眼中却没有光彩的波洛咖啡厅服务生。
透明、虚无、一无所有。
有人在背后拍他一下。
安室透回过头,发现榎本梓正在他身后,歪着头笑着看他。
她穿了一件湖蓝色的帽衫外套,里面是一件皇家蓝的针织衫,下身则穿了一条姜黄色的阔摆裙,好像是随意的打扮,却显然是精心搭配过的,整个人都被衬托得非常温柔。
他不禁想起了几天前贝尔摩德假扮的榎本梓,即使穿着荷叶边的连衣裙,举手投足之间也掩盖不住那种像是猫一样的慵懒妩媚,眼波流转之间都是勾人,再高超的易容术,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被人一眼就看穿。
不像那个女人,看似热情如火其实清冷如玉,昨夜里即使是最失控的时刻,他仿佛也只能将她焐热一小会儿,她好像永远和周围的一切隔绝开,也和之前发生的一切都隔绝开。
看着安室透难得地有点心不在焉,榎本梓有几分诧异:“安室先生?安室先生?你有听到我在说什么吗?”
“当然啦,你让我记得提醒你要买乌鱼子,因为明天要做特制意大利面。”安室透下意识的露出了毫无阴霾阳光灿烂的笑容。
“什么嘛,我还以为你走神了呢。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嘛。”安室透脑海之中一闪而过那旖旎而迷乱的画面,眸色微沉,他摸了摸鼻子,意味深长地说道:“算是吧。”
想到她发丝垂落的阴影之下那种蛊惑人心的表情,安室透便觉得仿佛触及到了某种快被融化的暖意,让人不禁从心底温柔起来。
过了几秒钟,笑容又一分一分淡下来。
在充满了侵略感和征服欲的抵死纠缠里,甚至说不清谁才是被占领沦陷的那一个。
其实真正让他念念不忘的,不是在他攻城略地下被掌控时的颤抖,不是在被撩拨到任人为所欲为时那道绷直了无数次勾引他的颈线,而是她站在商场的璀璨华灯之下,情难自已到泪流满面,连他靠近都没有察觉,只是任由着眼泪顺着脸颊落过腮边,在她脖颈的那颗肉痣上形成一颗颤巍巍的水珠。
无助着,脆弱着,美丽着。
似乎现在一闭上眼睛,仍然能看到她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最终却只是徒劳地垂下双手的样子。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形成了荒凉的运动轨迹,唯独她,眼角眉梢的颤动,发丝衣摆的细枝末节,都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在那个时刻,他只是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被一分为二,一半因为那双轻佻而狡猾的眼睛露出了完全不应当属于她的色彩而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另一半则像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他本能地试着融入,徒劳地搜索着属于降谷零也好,安室透也好,正常人在看到茫然又乖巧的女人时所应该具备的保护欲。
然而搜肠刮肚,就是没有。
而是诡异地,想要让她更加可怜,想要让她更加无助。
想要让她只能看向自己。
Bourbon,这是我的代号。
风格淡雅清爽,温柔清透的琥珀色,一点也不搭。
“没有啊,那个大号的冰激凌。”
榎本梓温柔的抱怨让安室透猛地回过神来,超市的冷藏柜里侵袭出阵阵的凉意,安室透耳朵微微发热,但面色镇定如常:“是啊,我也没看到。”
“那我找店员问一下吧,麻烦安室先生拿一下面粉和鸡蛋。”
看着温柔贤良,深受直男欢迎,绝对不可能说出“我想要你”这种哄人上床的鬼话的榎本梓,安室透深受触动地感慨了一句:“梓小姐,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妻子的。”
榎本梓听到这话,立刻如临大敌,“嘘”了一声超级激动地跑到安室透面前,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警告道:“你可别乱说这种话!”
“啊?”安室透茫然地看着她。
“你可是很受常来店里的女高中生欢迎的!”榎本梓看着这个“祸水”一脸无辜样,忿忿不平地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飞快输入了关键字:“之前有人说我在追你,网上都炸锅了!现在这个时代,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在旁边偷听我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