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朱寿刚刚来到长干里,还没走进大食堂。
就听到拐角处,传来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
“外甥,外甥,这里!”
虽然说话的人刻意的捏着嗓子,但朱寿还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这人正是自己的活宝四舅。
他扭头看去。
果不其然,常宝和常彪兄弟二人,正蹲在街角的一堵高墙后面,朝他这边探头探脑看了过来。
“两位舅舅,你们这是做什么?”
朱寿哭笑不得,径直走到二人面前问道。
就见常彪叹了口气,摇头晃脑道:“外甥啊,咱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闻言,朱寿不由得一愣。
“怎么回事?”
他皱着眉头问道。
常宝也是叹了口气,说道:“咱昨日回家,遇上一个老头算不明白账,就小小的露了一手。没想到,却被咱大哥给发现了。”
朱寿不以为意地说道:“发现就发现了呗,这能有啥?”
听到这话,兄弟二人几乎都是跳了起来。
“没啥?外甥啊,这话可就不对了!”常宝一脸激动道。
另一边,常彪也是连声说道:“这咋的能没啥?简直是太有啥了!”
朱寿无奈道:“两位舅舅,到底是什么事情?以至于让你们都如此……如此鬼鬼祟祟?”
常彪气哼哼地说道:“还是要怪你大舅!他发现咱兄弟二人学了本事,就追问那记账法是从哪里学的。”
“对对对,咱这不记得外甥你的嘱托吗,打死也没告诉他。然后,他就说怀疑有人要谋害咱,居然把咱锁在家里!”
旁边,常宝也是一脸不爽道。
听到这番话,朱寿的脸色立马就拉了下来。
他本来就觉得自己的大舅和二舅,有虐待另外两个舅舅的嫌疑。
毕竟,不给自家亲兄弟吃饭。
这种事情,在这个年代也不罕见。
百姓家里的口粮紧缺,加上两个舅舅三十多岁了,依旧一无所成。
家里平白养了两张吃白饭的嘴,换谁谁心里也不痛快。
原本,朱寿觉得这都是没钱被逼的!
自己的大舅和二舅,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现在听到常宝和常彪二人的描述,朱寿就改变了看法。
什么没钱被逼的啊……原来,自己那个大舅根本就是心术不正!
只是因为自己的兄弟学了本事,有了出息,就见猎心喜。
他如果直接张嘴说想学,朱寿肯定也不会拒绝。
毕竟是自己母亲的哥哥,肯定是要见面的。
可是,对方却编造出一个有人要害他的谎言!
这是要做什么?
顿时,朱寿心里就对那两个素未谋面的舅舅,产生了厌恶之情。
随后,他才反应过来。
“那你们被锁在家里面,是怎么逃出来的?”
常彪得意洋洋道:“就那破门锁,能锁住咱?咱这不是惦记着外甥你吗,直接踹烂了门,翻墙出来的。”
闻言,朱寿心里就暗道不妙。
虽然才相处了不到一个月,但自己这两个舅舅的德行,朱寿已经是了若指掌。
跟他们朝夕相处了三十多年的亲兄弟能够不知道?
显然,大舅就是故意设下这个陷阱,等他们逃跑呢。
“张信何在!”
朱寿低喝一声。
很快,四个亲随就从他身后闪身而出。
“公子,您有何吩咐?”
朱寿沉声道:“你们到四周检查一下,我怀疑有人跟踪。”
张信等人闻言,都是一愣,随后都是一脸紧张地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四个人就回来了。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朱寿让他们去四周探查,说有人跟踪。
四人都是出身锦衣卫,这种老本行最是擅长。
不多时,他们果然就发现了可疑人物。
然后,他们都是大吃一惊!
那个鬼鬼祟祟跟在远处的人,居然是郑国公常茂!
可是,这事儿吧,还真的没办法跟朱寿明说。
他们现在虽然都是朱寿的亲随,论关系,就类似于以前家主和家臣那样的关系。
如果朱寿遇到危险,所有人都能够毫不犹豫地为朱寿挡枪,哪怕是丢掉性命也无怨无悔。
但不要忘了,他们首先是老朱的人。
现在老朱都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他们哪里敢将这些事情挑明?
张信支支吾吾道:“公子,确实有人在跟踪,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他的这番反应,让朱寿更加好奇了。
于是,朱寿带着常宝和常彪兄弟二人,跟在张信身后,朝长干里的主干道上走去。
拐了两个弯,然后张信就顿住脚步。
他抬手指了指坐在街边的一个人。
“公子,就是那人!”
朱寿顺着张信的指引,朝那边看去。
接着,他就看到了一个戴着斗笠,挽起半条裤腿,身后还背着两根用来钓鱼的竹竿的中年人。
朱寿愣了愣,有些奇怪地看了张信一眼。
“哦?这人跟街上的那些卖鱼的摊贩也没啥区别啊,你是怎么发现他的异常的?”
长干里靠着大江,平时有很多钓鱼佬跑到江边钓鱼。
只不过,他们可不是为了陶冶情操磨练耐性,而是想要给家里改善一下伙食,或者干脆就是以卖鱼为生的渔夫。
听到这话,张信忍不住苦笑一声。
您要是认识他,您也会一眼能看出他的异常来!
作为过去在金陵城里混的锦衣卫,应天府全部的勋贵,张信都认识。
而郑国公常茂,乃是最大的勋贵之一,他怎么可能看错?
这样的人物,居然乔装打扮,突然跑到长干里玩角色扮演。
他不异常谁异常啊!
朱寿心里更加好奇了,但还没等他接着问,就听到旁边的常宝和常彪异口同声开口。
“大哥?”
那钓鱼佬突然听到两声大喝,然后浑身一个激灵。
抬起头来朝这边看过来,随后脸上就露出尴尬的笑容。
“你们也在这里啊,好巧啊,哈哈……”
常彪怒气冲冲道:“大哥,你把咱当啥了?大丈夫做事,居然如此不光明磊落,暗戳戳的在后面跟踪我们!你这么做事,对得起爹的教导吗?”
“就是,你这行为,实在是龌龊之际,我都不好意思说你的!”
常宝也是在一旁补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