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去的话她就很高兴了。”他笑着看向我，眼中闪着微亮的光。
我原本还在犹豫，听见他这么说点了点头，“那我去。”
第二天下午我请了半天假，中午的时候周廷越开车过来接我，疗养院并不在市区，过去的话开车都要一个小时。我准备了一些甜品和一束花带着，也不知道他妈妈喜不喜欢。
我有些紧张，路上一直没有说话，想着一会儿要怎么介绍自己，要怎么才能表现的好一些。
周廷越见我紧张的都快发抖了，忍不住笑出声，“宝宝，不用这么紧张。”
我瞪了他一眼，默默地不说话，毕竟我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合，虽然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稀里糊涂就过来了。
疗养院很大，环境也不错，大概是周廷越经常过来，所以门卫没有拦我们的车直接放行了。
下了车后周廷越领着我走过一条长廊，上了中间一栋楼的二层，我好奇的打量着，但每个门都是紧闭着的看不清房间里的情况，我被周廷越领着走到最里间的一间门口停下。
周廷越敲了敲门，里面有一个温柔的女人开了门，她冲周廷越微微点头示意，“陈女士正在用餐。”
“嗯。”周廷越点了点头，绕过她走了进去。
房间很大，布置的十分的温馨，我站在门口，看到阳台上一个女人坐在轮椅上，她一动不动的面对玻璃窗外，仿佛在欣赏窗外的景色，阳台是全封闭的玻璃窗，一眼就能看到窗外的景色。
周廷越温柔的在女人身边蹲下，他仰头看着女人笑了笑，嘴里小声的说着什么，我没有听清，但女人依旧是纹丝不动的坐着。
“给我吧。”护工温柔的朝我伸手，我将手里的鲜花和甜品盒递给她，她找来花瓶将鲜花插了起来，然后安静的走出了房间。
我轻手轻脚走到周廷越身边，看到女人苍白的脸我吓了一跳，那是一张毫无血色和生气的脸，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仿佛只是一个还会呼吸的人偶，但依稀可以看出她年青时候美丽的容颜。
周廷越端起放在一旁的碗，他温柔的用勺子剜了一口吃食，然后凑到女人的嘴边，女人机械般的张开嘴，将勺子里的食物吞咽下，就这样……一碗食物很快见了底，周廷越又拿起纸巾替她擦干净嘴角，然后才起身走到我的身边。
“害怕吗？”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周廷越看着窗外，面上浮现出一丝落寞和遗憾，“其实她和活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我看着女人苍白的脸，忍不住握起周廷越的手，他勾了勾嘴角，低头看着女人一眼，“外公去世的时候让我照顾好她。”
“有时候我在想，死对她来说是不是一种解脱……”
“周廷越……”我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我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但亲手送走自己的母亲……我不敢想那需要多大的勇气才可以做的决定。
周廷越笑了一下，他拉着我的手走到女人面前蹲下，“妈，这是谢斐，我和你说过很多次的……”
我看着女人麻木的面容，轻柔的唤了一声，“阿姨……”
她依然面无表情，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我嗫嚅着嘴唇，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什么话也没有说。
周廷越叫来了护工，替周廷越母亲穿上保暖的衣服，他推着轮椅对我说：“我推她去外面散散步。”
我点头跟在他身边，护工替我们开门，到了楼下后，她只是远远的跟在我们身后。
午后的暖阳洒在女人身上，让她看上去有了一丝生气，周廷越稳稳地推着她向前，“这么多年她清醒过一次……”
我偏过头看着周廷越，只见他似乎在回忆，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那是我还没出国的时候，有一次宋阿姨给我打电话……”
“宋阿姨就是刚刚的护工。”他同我解释，“她陪着母亲好多年了。”
“她很温柔。”我笑着说。
他点点头，继续道：“宋阿姨说那天母亲一直在流泪……”
“起初以为是她病了，后来才知道，是那天宋阿姨将我和外公还有母亲的合照摆了出来……”
“我赶过来的时候，她只是傻傻地看着我哭，但是我知道她认出来了我……”
我默默地低着头，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陈女士只是病了，但是她的梦里一定是都是她的孩子和父亲。
我们绕着院里走了一圈，宋阿姨接过轮椅，冲周廷越道：“那我先推宋女士上去了。”
“嗯。”周廷越点点头，他站在原地，看着宋阿姨和他母亲离去的背影微微出神，我仰头看着他泛红的眼圈，忍不住牵起他的手，“没关系的……”
他回过神，将我抱在怀里，“还好有你陪着我。”
我伸手抚摸着他的后背，我感觉到他的脆弱和难过，“我在。”
“不要离开我。”周廷越将我抱的越来越紧，似乎是怕我消失一样，“就算不爱我也不要离开我……”
我默默地没有说话，只是举起双手回拥住他，我感觉他身体明显的僵硬，随后将我抱的更用力。
“谢斐……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你躺在浴缸里的时候……我觉得一切……所有的一切我都不在乎了，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一定，一定不会独自活下去的……”
我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如果我死了，我不敢想周廷越会变成什么样，我甚至觉得他会做出比自杀更惨烈百倍的事情。我很庆幸我活着，我如今还清醒的活在世上。
我和周廷越，我们就像是两个孤独的个体，在冥冥之中错误的相遇，然后纠缠了十年，最后谁也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