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显然这并没有用,顾念真依旧没有准时回来。
一点左右,顾念真才回来,顾小北去外面接他。因为顾念真喝了酒,顾小北替他拿公文包时,将公文包在旁边的树干上不小心蹭了一下。灌木是树丛低矮而茂密,顾小北压根没在意这个举动,却被顾念真以此为理由,扇了他一巴掌。
顾小北没有反抗,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反抗,顾念真会把所有的后果加在林小星身上。
林小星这辈子顺从惯了,顾小北改变不了林小星,却可以让她过得好一点。
看着屋内看似恩爱的夫妻,顾小北没有回这个家,而是在凌晨,出门打了个车,跑到林隐的家里。他又怕自己这个样子吓到林隐,毕竟他顶着一个巴掌印,在凌晨过来,林隐肯定得要问一下原因。
他在林隐小区里的健身设施区域待了很久,坐在滑梯下一个挡雨的地方,觉得闷得慌后又坐到了旁边的秋千架上。他给林隐打电话,林隐下楼来接他。
他没说话,林隐也没说话,只是带他上楼,把洗漱用品和睡衣给他配好。
顾小北洗漱好后,抱着枕头偷偷溜进了林隐的卧室里,他在林隐卧室里的沙发上睡了一觉。早晨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自己房间的卧室床上。林隐没有说昨晚上的事情,只是叫他吃了饭就要记得回去,如果不回去,那么也要和家里人打电话报个平安。
小时候的很多事情,林隐教给他的许多生活常识,他都记在心里,不曾忘记过。他是林隐教出来的,性格上多少和林隐会更契合一些。
他向来在大小事情上都喜欢依赖林隐。
高中时,他军训了两个星期,因为害怕林小星看见他狼狈的样子而担心,所以军训完后就没敢回家,而是跑到林隐这里来。
尽管当时顾小北觉得自己特别狼狈,但学校制作官方公众号推文时,仍旧采用的抓拍到的顾小北的照片。照片里,他在一众狼狈的高中小崽子们里,显得十分俊逸帅气。
皮肤黑了点,但那双黑色的大眼睛却是十分吸睛的。
军训结束后,顾小北就收到了情书,因为不敢声张,害怕刚到学校就被人抓包早恋,所以只能红着脸拒绝来向他表白的女孩子。
他当时在林隐那里住了一个星期,霸占林隐的房间和书房,在林隐书房旁边安置了一个小熊坐垫,经常坐在那里吃饼干和薯片,吃饱了就玩PSP。林隐总是会说他,在开线上视频会议时,下属们听到嚼薯片的声音,都差点以为林隐养了只爱咬木屑的仓鼠。
顾小北总是习惯于事事依赖林隐。
回想起过往的许多年,他不由得想,他是否真的成长起来过。林隐为他放弃过许多事情,比如林隐二十二岁大学毕业时获得的国外新西南大学的offer,比如林隐自己本该体面的联姻,比如林隐的责任心。
“小北,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结婚?”
顾小北蹲在垃圾桶后,直到听到了这句话,才抬起头。
“我说过,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我腻了。”顾小北说。
他说这话时,眼神看着林隐戴在手上的戒指,他永远不可能对林隐感到烦腻,他在撒谎,而林隐显然很清楚这一点。林隐很了解他,所以知道他离开家后会往垃圾桶后躲,知道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知道他根本没带行李出门其实是因为他根本不想离开。
林隐掐着他的脖子,弯下腰来,手掌心贴着顾小北的喉结,他微微用力,顾小北就因为无法顺畅呼吸而满脸通红。林隐亲了他,亲他一次,就问他一次,现在还腻不腻。
顾小北抽了烟,嘴上有香烟的味道。国外的烟没有国内的好。
“还腻吗?”林隐问他。
顾小北干脆闭上了眼,不想要面对林隐的压迫。
“当初你是怎么跟你爸妈说你喜欢我的?”林隐见顾小北闭上眼,索性也不再去逼迫他了。他只想要再多了解顾小北一点,自己错过的那些年,他想要在脑海里将这些记忆拼凑回来。
“你问这些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顾小北不愿意说。林隐离开那两年的记忆,他一直都不愿意去回想。
生活上过得压抑,感情上不顺遂,他染上了烟瘾,爱上了喝酒,喜欢极限运动,爱赛车,爱泡吧。他沉迷于纸醉金迷的世界,挥金如土,将林隐在临走时留给他的银行卡里的钱用得一干二净。
林隐在临走时,给他留了一百多万。顾小北不记得具体的数目,他只知道,这笔钱,就算是顾念真不养他,就算是他带着林小星出去生活,都是足够了的。
但他却用林隐给他的这笔钱,点了牛郎,让对方陪酒,去作弄别人的感情,去玩弄自己的生命。他在床头柜里藏了一把没有开刃的小刀,他有时候情绪失控,会用小刀扎到自己的大腿和小手臂。
小刀没有开刃,但扎得人很疼,小刀割不开皮肉,割不断动脉,却能扎进血肉里,一样的疼。疼痛让他忘记心理层面的痛苦,于是大脑会轻松许多。
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完全脱离于这个世界的,世界上的所有人站在天平的一边,他自己一个人站在天平的另外一边,他近乎冷漠地看着所有人。
和顾念真出柜,他是被迫出的。
顾念真来林隐的公寓找他,发现了一切。他的儿子喜欢上了他同辈的一位男性,尽管这位男性比他要小很多,他也确实佩服林隐,但他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是天大的耻辱。
顾念真并未将顾小北喜欢林隐的事情告诉给林小星,顾小北回家时,顾念真叫他去书房。顾念真说了很难听的话,将书架上的书全部都扫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