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研没有注意这一幕,他走到顾成阳面前,什么话都没有说。
沉默了片刻,当顾成阳正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林研不解地指着他身后呼呼吹着热风的大功率机器:“喜欢吹空调外机?”
“……”
顾成阳在门口这么久没感知到温度,此刻却觉得燥热了起来,他连忙挪了挪位置,没再让空调外机的热风吹到自己。
林研这才得以瞥见被顾成阳用鞋子挡在后头的烟头,凭借烟头的数量就能推测他在门口站了多久。
林研问:“看见我怎么不进去叫我。”
顾成阳愣了愣,说:“我在外面等你就好。”
林研盯着他,他有时候不明白,顾成阳与他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在某些时候仍然会这样小心翼翼。明明表白的时候这样直白真切,却在真正相处时让林研觉得他总在掩藏着自己的真实情绪。
无论是散落一地的烟头,还是充满疲惫的眼神,都让林研觉得,自从专辑面世以来,顾成阳好像并不怎么快乐。
可偏偏林研从来不是一个能够提供正向情绪价值的人,他不清楚要如何开这个口,也不知道要如何解开顾成阳的心结。
他甚至都摸不清顾成阳的不快乐到底源自哪里。最终他还是决定不再去深究什么,朝顾成阳招了招手:“走吧,回去了。”
对他从顾成阳身边擦肩而过,后者没反应过来:“去哪儿?”
林研头也没回:“还能去哪,回家啊。”
街上到处都飘着蒸腾的香气,各种饭店与小吃摊门前都热闹非凡,几个小孩儿在街上你追我赶地窜来窜去,送外卖的电瓶车为了躲避这些贪玩的孩子,险些连人带车摔倒在地。好在最后没有损伤,倒霉的外卖小哥也只能冲着孩子的监护人吼两句,吼完后匆匆驾车离去送那单快要超时的外卖。
太阳已经完全没入地平线,街道两边的路灯纷纷亮起。顾成阳跟在林研后头,看着他落在肩膀的发丝在微风里飘荡,想起那家林研拿赚的第一桶金宴请他的海鲜餐厅,他上午路过,看见餐厅前停着一辆大车,上面载满了连夜从沿海城市运来的新鲜海货。
顾成阳想到他与林研已经许久没有在一起去外面吃过一顿饭了,于是收拾好心情,快步走上前,兴致颇高地对林研说:“明天我休息,我们一起出去吃晚饭吧,你想不想吃海鲜?”
林研看了他一眼:“不想。”
顾成阳没有料到林研会拒绝得这样果断,他顿了顿,安慰自己或许是林研变了口味也不一定。最近电影院上映了一部国外科幻片,当初预告播出的时候顾成阳就听林研提过,等上映了想去看一看。顾成阳将手伸进口袋里,摸到两张皱巴巴的电影票,犹豫了片刻,问他:“那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最近有一部……”
“不去。”这回林研连话都没有让他说完,语气更加干脆。
冷漠的态度让顾成阳惴惴不安,他下意识地脱口询问:“为什么?”
林研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看见几只蜻蜓在空中盘旋低飞,远处的天空飘来大块黑压压的乌云。
快要下雨了,他心想。
林研忽然间觉得自己很恶劣,仿佛在故意报复似的,报复顾成阳的不坦率。他知道自己这样的回答会不可避免地让顾成阳受到打击,可还是拒绝了对方满怀期待的邀请。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却以操控他人的情绪为乐,他心里越是清楚顾成阳将自己消极的情绪藏着不让他看,越是想要试探他所能容忍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于是林研在认真解释自己为何不想去的缘由,和沉默以对之间,选择了最差劲的处理方法。
“不想就是不想,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林研冷冷地说,“你想去就自己去,我没兴趣。”
顾成阳怔愣了许久,果然没再说话,捏着电影票的手松开了又攥紧,最终还是颓然放下。
在这之后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他们一同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走进居民楼所在的小区,回到了他们的租房里。
顾成阳并没有因林研的回答显露出太多的失落,他照常去楼下的超市买菜,简单做了三个菜,吃完饭后林研去打游戏了,他就坐在沙发上,打开歌词本在上面涂涂写写。
等到林研站在他面前,问他在写什么的时候,他将本子护在了胸口摇头说,“没写什么。”
林研不由分说地从他手中夺过了本子,翻到最新一页。
纸上确实没写什么,杂乱无章画满了歪歪扭扭的线条,横竖交叉的模样让林研想到一个成语。
心乱如麻。
纸张的最上方有一行被线条遮盖的大字,依稀能看出上面写的是:理想主义到底有什么意义?
这行字被用黑线加粗,又被无数线条挡住,不知道写下它的人想表达什么。
“理想主义有什么意义。”林研念出这几个字,然后抬头问顾成阳,“你说呢?”
顾成阳苦恼地笑了,摇头说不知道,接着又说自己最近确实没有什么好的灵感,写不出满意的歌词,有点郁闷。
林研将本子扔回给他,顾成阳忙不迭地双手捧着。林研很快就看见,他食指的指甲盖下方那块泛着血红色的伤口至今还没有痊愈,边缘处还化起了淡黄色的脓。
是当初他拿手指掐烟头时不小心烫到的伤口。
林研抓着他的手,问他为什么还没好。
顾成阳说:“手指经常沾水,好得慢。”
林研以前犯病的时候拿烟头烫过自己,明白这种程度的烫伤即便沾水,也不该这么久了还没有好,顾成阳手上这个甚至还有愈发严重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