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做了手术,好几个月都躺在床上醒不来,醒来后又下不来床。刚刚恢复就马上过来咯,他说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C城。可他醒来后却怎么也找不到你了。”
“前段时间不是管控了嘛,小本生意不好做。很多店面都关了。就我这一家搬了个地儿才活了下来。”
“那个时候我还担心这么多店都关了,万一你回来了他不知道怎么办?结果没过几天他就过来找我说,找到你咯,就在C城。我问他那你们有没有见面,他说还没有嘞,他要先去首都参加个比赛。之后他就再没来过咯。”
窗外的街道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国庆假期里,这座城市接纳并热情招待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
像是跨过了时间的洪流,林研透过厚厚的玻璃窗,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刻不停地奔走。
他跨过白昼与黑夜,盛夏与寒冬,终于在某天他驻足停了下来,隔着透明玻璃窗,与多年后的林研对视。
那模糊的眉眼间有歉意,有喜悦,也有悲伤。
林研收回了眼神,问面前的老板:“他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沉思片刻,老板说:“大概是去年三四月份吧。”
与章鱼烧老板告别,林研也结束了一天的出行,回到酒店里他明明不想去在意,却总是不由自主想起白天的对话。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去年的十月,三四月份是林研给新大陆做歌还不足半年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从未在网络上留下过自己的照片,就连制作人id都没有注册。
对方是何从得知的呢?
第二天,佩奇全副武装,戴着口罩与帽子,避开人流来到了临江东路一家酒店顶层的房间。
就像谍战片里接头的地下党羽,作为唯一一个知道林研改道回C城的人,佩奇定然不负使命,没将这个消息泄露给任何人。
本以为对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交代他。可林研一见面,就问他第一次认识顾成阳是什么时候。
佩奇于是回忆起来,他说是去年五月份录节目海选,两个人在同一个标间住了一个礼拜。说起这个,佩奇还记得最初他的室友并非是顾成阳,只是因为自己睡觉打呼磨牙说梦话,住进酒店的第一晚原先的室友就跑了。后来没有人愿意与他住一间,只有顾成阳主动提出换房与他住。那个时候佩奇就坚定不移地认为对方是好人。
那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佩奇回忆起来却还觉得历历在目。
“不过说起来第一天认识的时候,荒原就问我,你们是不是有个新的制作人,还问我你长什么样。我那时哪能想得到你们以前的关系啊。手机里也没有你的照片,我就跟他形容是你留着长头发,长得很好看,业务能力一级棒。他那个时候只是点了点头,没什么别的反应。在那之后他总是闷头写歌或者练习比赛曲目,我跟他聊天接触其实不多。所以后来他能答应跟我合作单曲我也挺意外的。”
在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之后,佩奇也恍然意识到林研把自己叫过来的用意,也同样诉说着自己的疑惑:“所以他那个时候就知道你是我们的制作人了是吧?可他是怎么知道的,他那之前也没见过你啊。难道是听编曲听出来的?可多莉那小子是你死忠粉,都没有听出来,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啊?”
送走了佩奇,林研不再好奇顾成阳是怎么知道新大陆的制作人就是他的,他只觉得这人又蠢又拙劣。
没有命中注定的相遇,只有精心策划的重逢。这个人参加比赛,签订合约,拿到冠军,收获无数听众与粉丝,只为以最好的面貌出现在他们重逢的时刻。
他以为把自己收拾干净,打扮成人样,不再像过去那个灰头土脸被赶走的丧家犬,林研就会因此多看他一眼。
他那时太过于在意自己是否能站上更大的舞台,能否取得更高的成就。可他不知道,其实林研从未厌弃过那个尚且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 第111章 日出
林研只在C城短暂地逗留几天就离开了,国庆假期结束,一窝蜂的旅游高峰期随之落幕。
就连从C城开往沿海的列车车厢内,都少了很多精心打扮、热情高涨的旅客,剩下的只有在全国奔波出差的商务人士,以及死气沉沉的返校大学生。
伴随着邻座睡觉时的平稳呼吸声,林研打开背包,从最里面的夹层翻出一叠明信片,拿出几张已经标上了记号放在一边。
并非是特意挑选的地方,只是实在不知道该去哪儿,才随意拿了这几张。
其中一张是晚霞渲染下的西湖。照片里的残阳即将消逝,却在沉入永夜之前,依旧竭力在天地间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林研并不喜欢日落,夕阳意味着迟暮与生命枯竭。意味着在那之后便是漫无边际难熬的长夜。
原本对于即将到来的行程毫无期待,可来到杭州的第一天,他却在看到日落之前,率先看到了日出。
这是一座年轻的城市。那天晚上他辗转反侧睡不着,凌晨三点从酒店走出门,路过一个便利店,看到里面坐着个穿衬衣的年轻人,他专注敲着电脑,屏幕上都是些看不懂的代码数字。
C城灯火通明的便利店里,总能迎来喝醉酒发疯的醉汉。可在这座城市,深夜会出现在便利店里的多是戴着耳机与电脑的年轻人,他们从事各行各业,为了生活与理想奔波劳碌。
比不上C城到了过了凌晨还灯火璀璨的商业街。这个时间点杭州白天最繁华的地段也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