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志飞站在山海人才发展集团29层的办公楼里,抽着烟,跺着步,来回走动着。尽管自己办公室放眼望去,无敌海景尽收眼底,但是面对连日来SK集团来势汹汹的市场搅局,已让他雅兴全无。当下他把大把大把时间都放在想策略,做应对上,办公室经常深夜还是灯光通明,一大帮人围坐一起,有讨论,有争论,有赞成,也有反对,不同的声音间大家求同的都是为山海集团找一剂可以快速起效,度过危机的良方。
刘玉良、方意、阎晓光、张芳、许静蔚,这些视许志飞为大哥的合伙人,当年毫不顾忌地跟着他来到深圳,在这块陌生的土地上挥洒汗水,书写梦想,在现今这个节骨眼上,比任何人都急切地等着许志飞掌舵拍板。
“志飞哥,你赶快拿个主意吧,再这样等下去,恐怕我们是越来越被动!”
许静蔚,六人里年纪最小,现在在集团主要负责管理市场业务,也是在许志飞眼里最把她当自家妹妹来看待关心的。所以打小就开始叫上口的“志飞哥”,放到公司里,只要不是正式的场合下,许志飞对这样的叫称也都默认接受,似乎他也觉得这些年陪伴在一起的温情是另一种经营下的精神财富,更具价值。
“志飞,你到底考虑的咱样了,我们下一步到底是战还是退?”
刘玉良,五人里年纪最大,现在是山海集团的副总裁。当年是他们中间第一个去深圳闯荡淘金的,也是第一个把深圳开放发展的消息带进村里的,可以说山海集团今天的发展,他算得上是第一个引路人。
一老一小的同问,再加上五人的目光齐正地望着他,许志飞心里清楚该给出答案了,不能让公司再这样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也不能让公司再这样在等待方向中趋向停摆。山海人才发展集团作为国内第一梯队的专业人力资源服务机构,有责任服务好现有客户,也有责任正视面对海外同行大鳄的挑战,回避、忽略、搁置都不是一种正向积极的处理方式,也不是一个正处于向上发展期企业的担当,面对大家的众盼,他终于下定决心把酝酿心里多天的决定公布出来。
“我理解大家的心情,我比大家都急,我的计划是......”
许志飞话刚启齿,也正是在座几位的翘盼之际,一阵电话铃声掐秒般“突袭”进来,他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扫视一下,发现是自己女儿可欣打来的。
“我女儿,可欣的。”
许志飞边拿着手机,边朝在座的五位分别示意,边摁下了免提键。
“喂,可欣,爸爸在开会呢。”
“爸爸,你可是五天没回家了,我想你了,今天回家吗?”
“爸爸忙完就回家,在家要听妈妈的话。好了,爸爸要开会了,回头爸爸给你买礼物。”
许志飞想着得兼顾着大家等待的回应,同时早结束也可以早回家,就和女儿长话短说,顺手准备挂断电话。没想到还是让自己的女儿又抢先了一步,电话里顺道又蹦出来童真的话音。
“爸爸,你要记得按时吃饭噢。”
许志飞女儿的话音刚落,倒是把在座几位的味蕾细胞给激活了,有顺时看看手表的,也有出去办公室找吃的,大家都在想着法子找到饥饿感和等待感之间的平衡。许志飞见状也莫名地被传染,脑回路径直地想着“填饱饭,再革命”。看了下表,已是晚上八点,索性把会议主场移到餐桌,边吃边聊。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边吃边聊。”
“去哪呢?”
“春鹤饭店!”
春鹤饭店对于他们六个人来说,不仅仅是一家饭店,确切讲是他们到深圳的第一站,也是他们在深圳的第一个“家”。这么多年来,一直隐匿在街边,如今周边早已高楼围城,但它依旧还是当初那家苍蝇小馆,没有扩张门面,也没有奢弥布置,任岁月如何打磨,依旧不变当初的味觉。
“志飞,你们可是好久没过来了,今天是哪门子风把你们刮来了,不去五星级大酒店招待客户,来我这个街边小店。”
春鹤饭店老板是两夫妻,男的叫俞雄伟,女的叫林洁,和许志飞他们也算半个老乡,属于同一个镇不同村。创业第二年他就在现在这个店址上租下了店面。余雄伟最初在深圳工地上干活,后来看到打工人员想吃平价家乡菜的商机,索性辞工在打工人员聚集较多的宿舍区域摆起了摊,米饭热炒,现场供应,没想到这一下海一发不可收拾,口味人人叫好不说,还聚集了一大堆老乡食客,索性把老婆叫了过来,开始正儿八经地搞起了饭店,这一开就是三十几年。
“还是老样子,就是想吃你们做的家乡的味道。”许志飞熟练地把晚餐餐谱给一一配齐。这与其说是点菜,倒更像是他带了一家人来寻味。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六个早已把春鹤饭店的各式菜肴吃了个遍,如今的光临,他们吃的更像是种情怀,杂带着思乡的情愫。
不一会儿,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热气腾腾地出锅上桌,当然也包括他们的招牌菜春色满园和鹤鹤有名。春色满园是以俞雄伟的老家春山镇原产地种植的各类山货调配的一盆炒菜,而鹤鹤有名也是选用了春山镇出品的食材叠拼成仙鹤之形。其实最初余雄伟想把店名叫”春赫饭店”,意为春山镇的余雄伟梦想要在深圳开一家赫赫有名的饭店,后来自创的仙鹤之形盆菜“鹤鹤有名”收获大片食客好评,凭借“赫”与“鹤”谐音相同,索形就定名为春鹤饭店,一直沿用至今。
再看看许志飞那桌,他早就招呼着大家动筷开动起来。大家纷纷夹着自己喜欢的口味,入口称赞。许志飞见状,也把吃饱喝好当成头等大事。工作的事饭后再说。俞雄伟忙完最后一道菜,用胸前白色的围兜揉搓了下双手,见他们六人吃得欢畅,就倒了杯自酿的烧酒,走了过去。
“味道怎样!”
老俞像招呼老朋友一样问道着各位。
“老俞出品,必属精品。”
“老俞,我又一次吃出了妈妈的味道。”
“老俞,这么多年了,你烧的味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正。”
大家也像进自家门一样,对老俞也都没有了客套话,个个评论都说中要害,个个评论也都十分中肯。老俞听着一贯满意的回复,饶有兴致地举起酒杯,向他们碰杯过去。
“来,我敬大家一杯。”
“来,来,我们一起敬一下。”
轻松的气氛中,大家喝着,笑着,谈论者,回忆着小店成长的点点滴滴,也感叹着来深这些年每个人身上发生的变化。
老俞那天晚上说了很多话,像是一次告白,更像是一次告别,其它人也都听出了和往常的不同。老俞不像是喝多了,倒是有一肚子心里话想说。
“兄弟们,姐妹们,老乡们,这是你们最后一次吃我老俞亲手做的菜了,我们打算休息了。”
老俞话从口中一出,大家都觉得他是在开玩笑,虽说有心理话,但他们认定肯定不是拿好好在经营的饭店来做谈资,毕竟客源稳定,虽然不能和当年的高峰期去做对比,但营收利润总体也还算可观。然而老俞眼神中持久地那股认真劲,最后却慢慢消融着大家的疑惑,引导着大家去接受这个事实。
“老俞,你这是出于什么考虑啊,你知道不知道,你这里就好比是我们的一个家,店在家在。”
许志飞和刘玉良应该在这六人中,算是春鹤饭店的第一批准客户,从情感上来说,也最有感触,听到老俞的这个决定,他们俩最先急了起来。紧接着其它人也应声替他惋惜,劝他收回决定,把店继续经营下去。
“老俞,你这是何必呢?店好好经营着,没必要说关就关啊!”
“老俞,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想清楚了?”
然而俞雄伟依然面不改色心不乱,看来是真的铁了心,还娓娓地对许志飞他们做起了工作。
“你们没必要惋惜,要学会放得下,我们是真的想退休休息了。”老俞边说边往自己酒杯里顺势又盛满了酒,独自一口喝了下去,继续说到:“店开了这么多年,结识你们这些朋友,值了。生意可以重来,但人生,友情就像这酒,让时间说话,陈的更香。”
听着老俞的自我释义,大家也都看得出来,他每吐一字就像每呡一口一般,让他舒畅释怀。即然是已经深思熟虑的结果,许志飞和其它五人更多地还是抱以祝福。举杯推盏间,不说再见,只言珍重。
然而老俞言尽转身后,许志飞却陷入了沉思之中,默而不语。“要学会放得下”这句话深深地触动了他的内心,就如回到公司下步计划这个正题,对其它五人来说,都会牵动他们的利益,动了他们的奶酪,但如果在情与法,个人关系与公司利益的拨丝抽茧间,对于他而言,也许要放下一些负担。
“我觉得我们应该以开放的姿态和SK集团展开合作。单打独斗不是现实的商业法则,两败俱伤更不是共赢的市场环境。但是合作也意味着我们要断舍离一些东西,比如我们中有些人就要做出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