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面静悄悄的，和周围嘈杂的人声相比，很突兀，就像是突然加进来的一个房间。
盛居眨了一下眼，临睡前依旧检查了一遍正对着窗户的镜子有没有被动过，确认还是凸面镜之后才回到卧室，陷入沉睡。
*
“何远光，今天早了啊。”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回应邻居的调笑。
等走进电梯，他撸起袖子看了一眼腕表，这才发现自己比平时出门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
肯定要赶不上了。
他在心里想着，又要被老板扣工资了。
明天就是交房租的日子了，被扣一百块钱的工资，肯定是交不上的。
他沉默地放回袖子，很奇怪，今天迟到了这么久，却不觉得害怕。
电梯到了一楼，他走出电梯，楼下超市的老板还趴在桌子上睡觉，超市老板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姿势，每次路过他，都是在睡觉。
他面无表情地想着，脚步却没停下，熟练地朝着公司大楼的地方走去。
今天路过了一家新开的旅店，他随意看了一眼，旅店的名字还没挂上，但是看装修像是很不错，也不知道谁会住那里。
毕竟这里挨着可怖的公寓。
他直直地走过那所旅店，即便心里还想回头看一眼，甚至想要进去坐一坐，但他还是慢慢走远。
公司大楼很快就到了，老板正叉着腰等他，他沉默地点了点头，听训。
老板翻来倒去就是那几句话，他听过无数遍了，心里竟然也就不在乎了。
等他听完训，坐会工位，身边工作的丽丽组长却探头过来瞅了他一眼，很仔细、很深的一眼。
他不知道这一眼是什么意思，但是却不是很在乎，丽丽组长一直不怎么搭理他，今天可能就是突发奇想。
他沉默着打开电脑，蓝光倒映在他的镜片上，闪了丽丽一下，丽丽有些恼，拽起一份文件夹就要过来打他，结果一看见他这副模样，又不知为什么消了气。
或许也没有消气，只是觉得很无趣吧，丽丽把文件夹扔回桌子上，咬牙切齿：“也是个没用的东西！”
丽丽翻了个白眼，他就低垂着头，面部肌肉一动不动，和出门时一个表情。
丽丽把头发往后撩去，“我要上卫生间，你跟我一起。”
对于丽丽的颐指气使，他是不会拒绝的，沉默地从工位上站起来，顺从跟在丽丽身后。
丽丽走在前面，路过一群毫无反应的员工，像是在灰色里面乍然掉落了热烈的红色颜料。
他却没有发现，安安静静地跟着丽丽进了卫生间，等她补妆。
丽丽从他拎的包里拿出口红，扭开盖子，随手甩了一下，口红竟就这样折断，甩在了镜子上，粘住、慢慢下滑。
于是丽丽发起火来：“什么破质量！你给我擦干净！”
他依旧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从旁边拿起纸巾，轻轻撇去粘在镜子上的口红。
在这整个过程，他的眼神都是老老实实，一点没有乱瞟，等那一块口红被擦干净，他又把纸巾握在手心，后退半步，低头顺目。
丽丽再次翻了一个白眼，把口红丢回包里，转身离开。
他跟在丽丽身后，重新回到工位，老老实实盯着电脑屏幕，不知为何开始发呆。
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好像是要在公司查什么事情，可是他要查什么呢？他一直都是公司里最不显眼的小职员，每天的工作也是枯燥重复的，自己又有什么要惦记的。
他想了半天，依旧没有记起任何有关这方面的事情，无奈只好叹了口气，拍拍脑袋，“记混了吧。”
记混了吧。
他明明要记着的是努力工作，不犯错，在明天之前交齐房租。
然而今天早上还迟到了，被罚款一百，下周的伙食费没有了，还差着五十块钱的房租。
他苦恼地揉了揉额角，如果要挣回那五十块钱，自己还要去楼下超市老板那里打工。
完工之后就是凌晨了，那个时间……
不知想起什么，他狠狠打了一个冷颤，眼神惊惧。
太诡异了。
太诡异了，那所公寓，以及那所公寓里住的所有住户。
他不想去打工，他要想一个办法凑够五十块钱。
他的目光渐渐飘到了丽丽身上，她为什么那么有钱呢……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突然摇了摇头，自己这是在想什么！
今天一点都不像之前的自己。
他忍不住想，太奇怪了，一点都不像自己了。
我是不是换了一个人呢。
公寓
他忍不住又往丽丽那边瞥了一眼，看丽丽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下意识看向卫生间。
那里有镜子。
公寓里没有镜子，他不会知道自己的长相，如果要看，必须在公司看。
他迟疑着，而卫生间却像是越来越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越控制自己，越想要去看。
他猛然起身，动静很大，惊得周围的人都在看他。
他没有低头去看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事们，如果他看了，会发现这些同事们都没有脸，模糊的一团，像是马赛克。
只有丽丽的脸是清晰的。
他扑到镜子前，看到的是一张很陌生的脸。
这张脸上，能看出很多人的痕迹，贺立舟、蓬凝雨、盛居、陇尧。
*
陇尧猛地清醒过来，低头看了一眼洗手池。
水龙头感应到有人接近，流出水，陇尧接了一把，扑到脸上。
不知道是怎么着了道。
陇尧眯了眯眼，仔细回忆起自己昨天的行程，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