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艺大比?”
李荀月将煎饼装在油纸里,递给对面的人。
徐六郎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两眼发光,还没嚼烂就接上了第二口、第三口。
眼见着煎饼少了三分之一,徐六郎打了个嗝,这才想起来要回应李荀月。
“据说是钦差大人的主意,找位厨艺精湛的师傅为修坝的人做饭!”
徐六郎又咬了一口,两腮撑得鼓囊囊的,“要我说这位大人当真是位好官。以往服役糙米野菜都吃不饱,可这位大人一来,首当其冲解决了百姓的吃喝问题。”
他端起豆浆一口喝干,继续滔滔不绝,“不仅让他们吃饱,还要吃好。这不,他提议在寿县举办厨艺大比,要招个好师傅去做大锅饭。”
“吃是顶重要的东西!大人相当有远见啊!”
这是资深吃货对关心百姓吃喝的父母官的惺惺相惜。
李荀月笑着摇摇头,徐六郎小朋友还是太单纯。
羊毛出在羊身上,办活动不需要银子吗?银子还不是从税收里出!
养父甄道山几年前曾在此地监修,赚了盆钵满地,回来后迅速擢升户部尚书。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李荀月明白得很。
“鄂州刚发生水患,财政吃紧,这样大张旗鼓地举办厨艺大比,岂不是铺展浪费?”
徐六郎道:“非也,这次大比是大人自掏腰包。获胜者会当任老虎坝伙房的主厨,月奉十两。此外,还能得到奖金二百两。”
二百两!
李荀月突然觉得这位大人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
“听闻天香楼的主厨李瑜姑娘也会参加厨艺大比。我想着,若是你在这场大比中赢了她,就没人再诬陷你是抄袭了!”
徐六郎冷得直哆嗦,心中更加愤愤,“这样的练摊根本配不上你的手艺!”
练摊的平底铁裆上,正是李荀月笑盈盈的脸蛋,“练摊哪儿不好啦?香飘十里,客人更多了呢!”
自打陷入抄袭风波,李记的生意一落千丈。
李荀月不是被动挨打的人,络腮胡闹事激发了她的好胜心。
当日下午,她就去租好了练摊和摊位——就在天香楼对面。
你说我抄袭?
那我就在你天香楼门口摆摊,日日花样焕新,卖你们还没来得及复刻的新品!
李荀月专门挑了香味足、做法新的小吃,麻辣烫、炸鸡、煎饼果子,勾得往来行人忍不住驻足。
排队的人越多,食物就越诱人。
天香楼的孙掌柜见食客的桌上都多了别家的小吃,当日便挂出“谢绝外带菜品”的牌子。
哪知练摊上的人只多不减——天香楼的食客干脆站在练摊边上吃起来了!
李荀月觉得差不多了,就在摊子前面支起了木板——李记食肆。
“食肆?”
“咱们家就是东泉街头的李记食肆,过些日子食肆重新开业,欢迎大家光临!”
李荀月热情打起了广告。
孙掌柜气得直跺脚,“你不是说这丫头掀不起风浪吗?!”
李瑜正在试菜,纤长的手指揉捏着面团,一朵逼真的芙蓉花跃然而出。
她并未抬眼,不紧不慢说道:“且让她得意着,厨艺大比后她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巧了,李荀月跟她想的一样。
菜谱没有专利,她不藏私,欢迎同行互通有无,但这并代表她可以容忍抄子将她的心血占为己有,倒打一耙。
因而她下定决定,在这场厨艺大比中爆炒抄袭狗,“是真是假,牵出来溜溜!”
翌日,衙门口的报名队伍排了十来米远,等了半天才轮到李荀月。
“报名费,十两银子。”
“什么?”她一顿,“不是说大人自掏腰包吗?!”
官差一指旁边立着的木板,“看清楚,本次厨艺大比的报名费都用于修筑堤坝。”
李荀月暗自腹诽,呵呵,钱是他们的,美名是大人的,可真会慷他人之慨啊。
十两银子,都够她还两个月的印子钱了!
后面的人等得不耐,催促道:“到底报不报?没钱就快些走人,别交了报名费没钱买菜了!”
不少人哈哈笑起来。
一同前来的徐六郎拍下一锭银子,“报!”
李荀月越想越觉得这是一场官家人玩的敛财游戏,又将银子塞回他手中,“没必要。”
徐六郎恳切道:“你之前不是说要办什么会员制嘛?这笔钱算我提前交的会费。说好了,到时候我可是李记独一份的尊贵客人。”
“再说了,只有在大比里赢了天香楼,才能把那些泼脏水的话堵住。”
“你就当是帮我在同窗面前找点面儿,好不好?”
徐六郎生怕她舍不得报名费,得吧得吧说了一大串。
李荀月知道他为了维护自己,跟那些同窗吵了好几架。
当初那群追风潮痴迷李记的书生,转头对她口诛笔伐,唯有徐六郎一根筋地不离不弃。
“到底报不报?”官差催促。
“报!”
李荀月掷地有声。
徐六郎眉开眼笑,热情地奉上银子,“辛苦官爷!”
待李荀月在报名册上郑重签下姓名,他终于放下心,“李记的新菜,我要第一个尝!”
吃货的追求就是如此朴素。
李荀月拍拍他肩膀,“只要是我的店,永远为你留张桌子。”
老饕伯乐和神厨千里马含笑对视,茶馆二楼却有一人冷眼旁观。
身着宝蓝流云锦服的玉面公子收回目光,慢慢啜了口茶,“真苦。”
文竹不解,“这茶挺香的啊……”
哦对,这位闻不到味道。
为防他食欲不佳犯病,文竹赶紧转移话题:“您真是料事如神,她果然来了。”
谢旻撑着下颌,桃花眼里落入碎光,看着还有几分无辜,“可怜了,这出戏还要她借钱才能演上,我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
那可不!
文竹暗戳戳地想,没人比这位更缺德了。
李瑜哭啼啼地来找他断官司,结果谢旻只留下一句“证明给我看”。
然后就搭好了“厨艺大比”这场大戏台,只等着姐姐妹妹们上演手足相残的戏码。
光是这样也就算了,他还收钱!
哪有让人表演,还要人家倒贴钱的道理啊!
谢旻的字典里没有“讲道理”三个字,偏生他还很没有自知之明,认为自个儿最是善良体贴。
“总不能让她们白白花钱。”
“那群老头的请帖发了吧?空手来也不太好……要不每人收一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