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惊诧,小徒儿怎么说跪就跪了?
要知道自从徒儿失忆之后,莫名倔强了许多,骨头也硬,宁折不弯还认死理。
眼下跪得如此娴熟且快速,想来是真的知道错了。
谢拂本来就没打算为难他,玄门弟子不能一天到晚游手好闲的。
可见徒儿如此抗拒,他便问:“你是不想练剑,还是不想让你大师兄教?”
“都不想!”曲京元倒是实诚,还抱着谢拂的腿,仰头道,“我就只想和师尊在一起!”
谢拂:“……”
罢了罢了。
看在徒儿已经认错的份上,谢拂还是大发慈悲,把人暂且留了下来,让他做一些打扫的活儿,将功补过。
曲京元连连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才从池塘里爬出来,浑身湿漉漉的,衣袍上还沾了不少泥点子。
池水冲花了他脸上的妆容,虽狼狈不堪,但也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态,尤其这副皮囊模样清秀,五官精致端正,泪眼朦胧时,总给人一种清水出芙蓉之感。
担心徒儿会受寒,谢拂便命他去换身干净衣服。
曲京元道:“可我没有干净衣服可以换了。”说着还双臂环胸,假模假样打了个喷嚏。
谢拂微微一愣,这才想起徒儿这两日一直在床上养伤,身上缠着绷带,根本就没穿什么衣服。
想来他大师兄忘了送衣服来,索性曲指施法,一束灵光嗖的一声,掠下了山峰。
谢拂没着急把人领回房里,毕竟徒儿脏得跟才从土里拔出来的地瓜一样,回头一脚一个泥印子。
便将人引至后山暖池,命他跳进去清洗干净。想来顾遥一会儿便会送衣服来了。
曲京元乖乖点头,都不等谢拂离开,就自顾自把衣服扯了下来,见谢拂立马背过身去,暗暗撇了撇嘴,心道,装什么装啊,谢菩萨?
人家货真价实的真和尚也只是不近女色,又没说不近男色。和尚庙里那么多僧人,不是一样夜里睡大通铺,还一起洗澡么?
就谢拂事儿多!
曲京元很快脱干净了,看准谢拂的方向,然后噗通一声跳进池子里,水花都溅到了谢拂的衣袍上。
一身雪白勾着金边的法袍,经水一浇,倒没有直接浸透,反而显得流光璀璨的,仿佛潋滟秋波。
“不许淘气!”谢拂抬起衣袖,将水花尽数挡了去,依旧背对着曲京元,略一思忖,他又命曲京元把身子泡在水里。
曲京元“哦”了一声,照做了。
谢拂这才转过身来,目不斜视地将一只小玉瓶打开,从中倒了几滴碧绿色的灵液,原本冒着氤氲热气的池面瞬间如同煮沸的开水一样咕噜噜冒着气泡。
曲京元觉得很神奇,便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谢拂解释道:“这是修复疤痕的灵液,你好好泡一泡,尽量把头脸也埋水下,这样恢复得会比较快。”
“多谢师尊。”顿了顿,曲京元仰头问,“如果我留疤了,师尊就不再喜欢我了吗?”
谢拂摇摇头,语气有些无奈:“怎么会呢?”
“那如果我恢复好了,师尊能不能喜欢我?”曲京元问得相当直接,一点弯都不转。
谢拂被他问得一噎,原本想答声好,师尊喜欢徒儿,再是正常不多,无非就是长辈待晚辈的喜欢,可他又清楚,什么情情爱爱的,如今的小徒儿搞不明白的。
不好让他误会,谢拂便没有正面回应,只说:“洗完澡后,来书房一趟。”
刚准备走,曲京元的声音再度响起了。
“师尊是不是讨厌我?”
谢拂担心小孩子敏|感多心,便道:“非也。”
“既然不讨厌,那不就是喜欢?”
曲京元抓着岸边的两撮兰草,双腿跟鱼尾一样,在水里扑通扑通乱摆,问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直白。
见谢拂又不理人了,曲京元也不泄气,据他对谢拂的了解,谢拂是个巧舌如簧,能言善道之人,不管是说真话,还是说假话,都能面不改色的,甚至能把假话说得跟真的没区别。
曲京元当初就是被谢拂一套又一套的甜言蜜语给骗倒了,眼下见他迟疑了,便知谢拂并非看起来这般镇定。
于是乎,曲京元难得机灵一回,来了一招以退为进,突然叹气道:“师尊不喜欢我是应当的,我既没有两个师兄聪明好学,也没有他们那样听话懂事。我总是给师尊闯祸,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天底下有谁会喜欢一个傻子?”
“……”
“师尊若是有要紧事,就请先回去吧。”曲京元难得懂事了一次,慢慢转过身往池中央游,背影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没关系的,我一个人洗澡也不会被淹死……咳咳咳。”
话音未落,曲京元就故作没站稳,一头扎进了水池里,边呛水边道,“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咕噜咕噜。”
水面上开始冒气泡了。
谢拂无奈地摇摇头,哪里看不出这是徒儿玩的小把戏?
不过也无伤大雅,不过是小孩子渴求长辈的关心,故意淘气,以此来吸引长辈的注意力罢了。
虽说谢拂从未做过这种傻事,但他也有年幼时,自然懂的都懂。
当即就施法将人托了上来,曲京元一边捂着喉咙咳嗽,一边泪汪汪望着谢拂,问:“师尊还不走吗?”
“为师留在此陪你。”
但也不白陪,理解归理解,徒儿还是要稍作约束,否则日后只会得寸进尺。
谢拂施法,将一根小指粗细的树藤扯了下来,隔空系在了曲京元脖颈上的项圈上,曲京元一惊,下意识伸手抓住藤蔓,俊脸瞬间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