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京元不理他,还憋着火呢,更何况这碗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苦得要命,他才不要喝。
立马偏头躲闪,嘴巴也抿紧了。
“小羽听师尊的话,乖乖把这药喝了,喝了肚子就不难受了。”
谢拂今晚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温柔又有耐心。
可他的耐心和温柔,都是对待他从前的,也就是真正的小徒儿林羽的,没有一丝一毫是对待曲京元的。
这让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了一整天的曲京元产生了一种极大的落差感,即便他如今是鸠占鹊巢,可就是有一种原本属于我的东西,不知怎么就被别人夺走了。
以至于他眼眶突然一涩,更加咬紧牙,抿紧唇。
夜色中谢拂的俊脸在流泻入房里的月光照耀下,半明半昧,神魔莫辨,他抿了一下薄唇,静静地凝视着徒儿倔强的眉眼,片刻后,他没有生气,反而更温柔地低声问:“小羽,你不听师尊的话了么?”
曲京元心道,我才不是小羽!!!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最终那碗药还是进了他的嘴里,谢拂总是有法子让他做他不愿意的事。
简单捏住下巴,就灌了进去,灌得不紧不慢,似生怕会呛着人。
甚至还在曲京元苦到连舌头都要吐出来时,往他嘴里飞快塞了一颗圆溜溜的糖丸。
甜甜的滋味冲散了苦药味。
嘴里慢慢不苦了,心却更苦了。
谢拂没有死。
他从魔尊手中逃回来了。
喝完之后肚子果然不难受了,人也彻底清醒了,曲京元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喝的药里,一定加了魔尊的龙鳞,神情瞬间就变了。
难不成二十年前的魔尊,居然还不是谢拂的对手?
这个想法才一冒出来,曲京元就听见一声隐忍的闷哼,谢拂落了一句,你好好休息,然后便脚下虚浮地匆匆离去。
看来谢拂虽然拿到了魔尊的龙鳞,但也受了不轻的伤呢。
走过的地方,还留下了清晰的血印。
曲京元幸灾乐祸地想,活该!
让你装逼,让你打我,现在遭报应了吧?
有热闹不看不是曲京元的风格,前脚谢拂一走,后脚他就爬起来,偷偷摸摸跟出去了。
走到谢拂的寝殿门口,曲京元屏息凝气,猫着腰鬼鬼祟地伏在上面偷听。
隐约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料想谢拂在脱衣服。
曲京元急不可耐,又绕到窗边,透过半掩的窗户,偷偷往里观望,果然瞧见屏风后面,谢拂的身影,虽然隐隐约约看不真切,但凭他身影的动作,曲京元估摸着他是伤到了肩胛。
本来还想看到更多,但谢拂包扎得很快,简单处理了一番,就合衣躺在了床榻上,似乎极为疲倦。
曲京元守株待兔,生等着谢拂睡熟了,才悄悄溜了进去。
殿里光线昏暗,谢拂的面容在夜色之中,有些模糊不清,满殿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曲京元抓起屏风上换下来的衣服,抖开一瞧,好大一片血迹,之前倒是没注意到。
观这出血量,只怕伤得不轻啊。
曲京元又幸灾乐祸地想,活该,真是活该!
让你装逼!
现在遭报应了吧?
还当你有多大本事呢,还不是被伤成了这副狼狈模样?
见谢拂睡得很熟,只穿了身白色绸衣,左肩隐隐有猩红的血迹透出来,和素日一丝不茍,仙气飘飘的样子不同,此刻披头散发的,面色苍白,唇瓣也失了血色,竟不显得狼狈,反而因这般病弱姿态,平添了几分异样的破碎感,瞧着真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似在风雨中惨遭风吹雨打的海棠花一般,娇艳欲滴到只要是个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心神摇曳,恨不得扑过去连皮带肉狠狠啃上一大口才好。
曲京元深吸口气,赶紧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甩出去。
他才不会怜惜谢拂呢,也不馋他。
不就是个男人?
天底下三条腿的青蛙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是遍地都是?
有什么可馋的,自己二十年后都吃腻了,什么高岭之花,什么正人君子?又什么仙门名士?
我看也不过如此!
就是个残花败柳而已!
曲京元悄悄从衣袖中摸出一块碎瓷片,打算趁人病要人命,狠狠一下直扎进谢拂的心脏,人无心不能活,凭他有滔天本事,也难逃一死!
快刀斩乱麻,隔日不如撞日,眼下最是合适不过!
曲京元悄悄凑近床边,才刚举起手臂,哪知谢拂里的眼皮子竟动了动,吓得他跟惊弓之鸟一样,忙把手收至身后。
谢拂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有些模糊不清,许久之后,徒儿的模样才渐渐清晰。
“怎么是你?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么?为何不听?”
“我,我担心师尊,所以才……”曲京元撒谎,悄悄攥紧了瓷片。
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趁着谢拂重伤难行,直接把人弄死,否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为师无碍,不过是些皮肉伤,很快就没事了。”谢拂温声道,看样子还很虚弱。
曲京元一时拿捏不准他是真的重伤,还是假的。万一是假的,故意试探自己的,那怎么办?
一旦被抓住了,只怕挨戒尺都是轻的,谢拂不得一剑把他劈了啊?
“可是师尊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师尊衣服上还有血,肯定伤得很重,要不要我去寻大师兄来?”
“不必了,眼下夜色已深,明日再说吧。”顿了顿,谢拂又问,“对了,你的伤可还疼了?”
不问还好,一问曲京元就恨不得把谢拂大卸八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