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拂也不是诚心出来寻人的,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一则看看魔尊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二则继续试探小徒儿,三则客栈里人多眼杂,空间狭窄,实在不方便二人行事。
闻听此言,谢拂“望”过去一眼,淡淡一笑:“不怪裴苑怀疑你,若非你今夜同为师在一起,连为师也要怀疑是不是你把人弄走了。”
“不是……为什么都要怀疑我啊?”曲京元郁闷极了,“我跟她无冤无仇的,我犯不着为难一个小姑娘。再说了……”
他边说,边物色到了一棵很结实的大树,捋起衣袖就开始往上爬,嘴里阴阳怪气说着醋话,“师尊想可怜谁,就可怜谁,想收留谁就收留谁,我不过就是个小小弟子,人微言轻的,还能胆敢教师尊做事不成?”
谢拂侧耳细听,听到了窸窸窣窣衣袍摩擦的声响,以为他在脱衣服,但仔细一听,又不太像,便问道:“你在做什么?”
“师尊不会自己看……哦,我忘了,师尊已经看不见了。”
话到此处,曲京元已经爬到了树上,还摸索着寻了一根特别结实的树杈,尝试着躺了下来,感觉既结实,又舒服的,还跟猫儿一样伸了个懒腰。
说这话是一丁点愧疚感都没有,仿佛谢拂的眼睛瞎了,同他没有丝毫关系。
谢拂微微蹙眉,突然冷冷一笑,瞬息间就跃到了曲京元面前,脚下踩着树杈。
突然多出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使得树杈发出了卡擦一声响,还迅速往下一倒。
曲京元“哎呀”一声,立马麻利地翻了起来。
“你还哎呀,你弄瞎为师眼睛的时候,怎么不哎呀?”
谢拂虽然看不见,但其余感观非常敏锐,立马察觉到这是在树上,当即微微扬眉,心道,小徒儿偷奸耍滑的本事,倒是在三个徒儿中一骑绝尘。
“都说了好多遍了,我不是故意的!任何人遇见那种情况,都会跟我一样的!”
曲京元一边往树杆上靠,一边故意双腿发力,大力蹬着树杈,试图将老瞎子晃下去。
奈何老瞎子就跟脚底长钉一样,牢牢地钉在了树杈上,身影上上下下摇晃,竟稳如泰山,反而是曲京元自己差点脚滑掉到树下。
“你倒是会为自己找借口。”谢拂冷笑,“你欺为师眼盲,此刻爬上高处,引为师上来,又故意摇晃树身,莫不是想把为师晃下去?”
曲京元心里蓦然一咯噔,被猜中了心思,但嘴上是万万不会承认的,还反咬一口:“我只是站不稳而已,再说了,我又没让师尊上来,我自己找个干净地睡会儿觉也不行吗?”
“大晚上的,折腾这么久,师尊是铁打的人,不会累,但我累啊,师尊想找人就自己找去,干嘛总拉着我?”
曲京元哼了一声,非常小声地嘟囔:“有手有脚的,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儿,想走不就走了,还怕她会在外头迷路啊?是你爹还是你娘啊,看把你急的,嘁。”
谢拂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当即反问:“她若不再回来,你心里可还高兴?”
“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她又不是我什么人,我还管她回不回来啊,我吃饱了撑得慌!”曲京元毫不留情地道。
谢拂闻言倒也没再说什么。
既然小徒儿精挑细选了这么个通风的好地方,那么索性就在此睡个回笼觉。
树杈不算粗壮,容纳曲京元一人躺下睡觉,已经有点勉强,此刻又加上一个成年男人,可想而知每挪动一步,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随时都可能树杈断裂,双双跌下去。
曲京元不肯,百般抗拒,奈何谢拂执意如此,不过随手施法,就将他的双手反绑着捆在了树杈上。
任凭曲京元如何谩骂,谢拂都不为所动,最后所有的骂声都逐渐转变成了带着浓烈哭腔的呜咽声。
“小,小心点啊,这太高了,别让我摔下去了,我年纪轻轻的,还没成亲,生得又漂亮,可不能摔残了啊。”
“不会。”谢拂语气肯定,“绝不会让你摔下去。”
夜色朦胧,树影婆娑,也不知打哪儿吹来一股寒风,将林叶吹得簌簌作响。
这里是荒郊野岭,又深更半夜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曲京元一开始还假正经,忍了又忍,后来实在忍不住了,索性也不装了,啊啊呜呜好一通乱叫。
也是这时曲京元才后知后觉,谢拂这个老禽|兽,出来找人是假,借口出来野|战才是真。
怪不得只带他一个人来呢,分明就是存心的。
明白过来后,曲京元一时间不知道该暗暗窃喜,谢拂对那个翠翠根本不上心,还是该恼谢拂贪得无厌,不知节制。
俩人正醉生梦死时,曲京元隐隐听见了咿咿呀呀的声音,他还当自己被谢拂折腾的三魂七魄脱离身躯,在头顶飞了呢。
仔细一听,那声音不是自己发出来的,顿时心神一凛,赶紧压低声喊师尊。
“怎么不叫了?”
“我叫个屁啊!你听,有怪声!”曲京元小声道,“荒郊野岭的,大晚上还出来鬼叫唤,肯定不是正经人……会不会是,是翠翠啊?”
如果真是,那就糟了。
曲京元虽然讨厌她,但也不会见死不救,毕竟是个小姑娘。
谢拂侧耳细听,大致辨出了声音来源的方位。
他垂眸“望”向小徒儿时,眉骨上的热汗刚刚落了下来,啪嗒一声溅在了徒儿的脸上。
曲京元被烫得狠狠一抖,下一刻就听见谢拂问他,当真要去抓么。
不知道为什么,曲京元隐隐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硬着头皮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