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苑说话不那么中听,一边脱下外袍,不由分说往小师弟身上披,一边寒着脸教训他,“一眼看不住你就得出事!我看下回还是拿根麻绳把你拴起来好了,省得你瞎跑,害一群人到处找你!”
曲京元累得很,身上疼,肚子又饿,头晕眼花的,走路都打飘,根本没有力气和裴苑犟嘴,只是用通红的眼睛,望向了大师兄。
“好了,人平安回来就好,掉到芦苇荡里又不是什么大事,二师弟你就别骂他了。”顾遥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小师弟,并问他可有哪里受伤?
曲京元受伤了,伤得特别严重,方才他躺在芦苇荡里时,忍不住偷摸看了一眼,就一眼,他就心疼自己到咧嘴哭,还不敢哭得太大声,生怕被旁人听见了。
谢拂那个挨千刀的老东西,一丁点儿都不知道心疼他,还凶他,让他闭嘴,不许哭,把眼泪憋回去。
曲京元好不容易才一瘸一拐走回来的,此刻恨不得找个温暖的地方,好好大哭一场。
“没,没事。”曲京元吸了吸鼻子,“只是不小心摔到了膝盖,有一点点疼……”
话音未落,两个师兄的目光就齐刷刷投向了他的双膝,大师兄更是直接搀扶着他,把他按坐在了一旁的树桩上,不等曲京元阻止,两个师兄一左一右,掀开了他的外袍,把湿漉漉还沾着泥点的裤腿卷过膝盖。
露出的膝盖青青紫紫,肿得像两个发面馒头。
“怎么伤成了这样?!怪不得走路姿势那样难看!你这哪里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莫不是连连摔了十几跤吧?”
裴苑惊道,下意识按了按小师弟的膝盖,顿时听见头顶传来吃痛的闷哼,那细长的小腿,也立马往回缩,很快又被抓了回去。
裴苑沉声道:“好在骨头没事,只是一些皮外伤,正好我带了伤药。”
“你这也太不小心了。”
顾遥接过二师弟递来的伤药,从中抠出一块药膏,在指尖融化了,才小心翼翼往小师弟膝上涂抹。
曲京元本来还能强忍住泪的,此刻被两人这般温柔的上药,瞬间眼睛又泛酸了,但他不肯在人前示弱,一直隐忍着,把眼泪往回憋。
听着两个师兄你一句我一句,询问他可还有别的地方疼,眼泪就再也抑制不住了。
哇的一声就哭了。
他一哭,两个师兄都有点慌,裴苑的语气瞬间就温柔了许多,赶紧道:“好了好了,不骂你了,你,你别哭啊,还有哪儿疼?你到底怎么摔的?那芦苇荡里应该都是淤泥罢,如何能摔成这样?”
“你别怕羞,勇敢说出来,师兄们不会笑话你的。”顾遥道。
当然不是摔的,而是跪出来的。
那芦苇荡里的淤泥又湿又软,跟沼泽似的,跪久了人都要陷进去了。
谢拂索性就把他提溜起来,将自己的命剑垫在了他的双膝下。
这样一来,他就陷不进去了,可同时膝盖会很疼,那剑鞘是由玄铁打造的,上面还刻着条条道道的复杂纹路,跪在上面简直跟跪在六棱石子路上一样!
曲京元跪了足有一个时辰,整个过程中,谢拂都不肯换个姿势——谢拂每次特别生气的时候,都这样。
但又不能如实相告,就算说了,两个师兄也不会相信的。
说不准还会骂他污蔑师尊。
“好了,既然小师弟不想说,那就别逼他了。”顾遥倒是善解人意,放下裤腿之后,仰头道,“不如这样,让师尊替你瞧瞧,可好?”
不提师尊还好,一提曲京元哭得就更大声了,摇头不愿意再去见谢拂。
裴苑不解道:“你哭什么?师尊一向格外偏宠你,断然不会因为你失足跌入芦苇荡,弄得一身狼狈而训斥你,说不定看见你这副可怜样,不知要有多心疼你呢。”
曲京元心说,放狗屁!
谢拂才不会心疼我,谢拂只会欺负我,恨不得把我一口一口生吞活剥了!
“算了,想来小师弟是不愿让师尊担心。”
顾遥打了个圆场,从怀里掏出特意给小师弟留的半块肉饼。
看着小师弟两手抓着肉饼,一边吃,一边哭,觉得他实在是可怜,又笨又可怜。
曲京元这副可怜样子,根本赶不了马车。
裴苑就特意挑了一匹好看的马儿,让小师弟骑。
哪知曲京元却摇了摇头。
裴苑问:“你不喜欢这匹马么?那你喜欢哪一匹,我让人换给你。”
曲京元还是摇头。
裴苑又问:“你就喜欢驴子是不是?品味怎么这么差?跟在师尊身边那么久,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行了行了,别哭了,好了……那回头入城了,我给你买一头驴子,你先骑马。”
曲京元依旧摇头。
裴苑以为小师弟的老毛病犯了,又开始任性了,当即面色一冷,寒声道:“你莫以为自己受了点伤,我们就该处处包容你!不骑马,你就自己御剑!”
顾遥从旁道:“师尊有命,在外不许随意使用法术,也包括御剑。”然后就温声细语询问小师弟,为什么不愿意骑马。
曲京元说不出口,他总不能告诉两个师兄,师尊的玉佩在他身上罢?
方才坐着上药,那玉佩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深度,要是再骑马……他会活活痛死的!
当即就死咬着牙,怎么都不吭声。被逼急了,曲京元才说:“我,我不舒服,就,就不能为了我,原地休息一晚么?”
这事两个师兄说了不算,顾遥就去问了师尊,回来后对着曲京元摇摇头,“师尊说了,不可再耽误行程。”
曲京元瞬间心里哇凉哇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