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球魅,不,赵榛的眼球脑袋往下垂了一点,像是垂首思考,又似垂眸羞愧,“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姜锦棠眼睛发酸,她不忍地问:“是你的副将将你安葬在此吗?”
赵榛看向墓室内的浮雕,狭长的手指指向一侧,“是他。”
是那个手拿四象玉符的“混沌”人,对于孟夏而言,见面不过是上一刻。她清楚地记得那人往上去往二十八重天以上了。
道教中将'天'分为三十六重,每一重都有得道的天神统辖。如果孟夏猜测正确,那“混沌”人便是某位天神。
“天神?”孟夏的话语一出,顾彦时直接一个大震惊,他是误入了什么神话小说吗,怎么神都冒出来了。
孟夏继续加猛料,“我在石沟子村闻到的神味应该就是他的。”
这下姜锦棠都不淡定了,“孟夏,你的意思是我们出入的两个灵冢都和神有关?”
“初步推测是这样没错。”孟夏觉得费解,自己为什么可以出入,虽然只是一瞬间就被打回地面,却也算是上去过了。
还有毕方,一个神鸟为什么可以为自己驾车,她明明是个凡人啊。
“那现在该怎么样?我们要不要出去?”杜跃举起胖胖的手,不安道。
季青看向赵榛,又望一眼孟夏,“该放气了。”
“放什么气?”杜跃一脸的疑惑,却没有人愿意开口解答他的疑问。
黎洵想到一个问题,问赵榛,“既然肉身不在,为什么你的魂魄会变成这般模样?”
赵榛大大的眼球脑袋飞速旋转了一下,笑道:“那老秃驴骗本王化灵可在城破前醒来,但需要变成魅,让本王选一种物体成魅。本王看一眼自己蹦出来的眼珠,好不凄惨,便指着它了。”
“秃驴?我们看到的他戴着玉冠,是有须发的。”黎洵盯住赵榛的脑袋。
赵榛摇摇头,“本王不知道,见到的时候他就是光溜的脑袋。”
“哎呀,管他是有头发还是没头发,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赵榛啊,那秃驴告诉你怎么变回人吗?”
赵榛将手中虎式玉符摊开,“他说,会有有缘人帮我。”
“啊?”姜锦棠惊讶地看向那玉符,“不会放气就是让他重生吧?”
顾彦时不认同,“那雯雯也没看到她变人啊。”
“到底什么是放气啊,你们能不能和我说说?”杜跃瞄一眼玉符问道。
顾彦时见杜跃如此执着,只好将雯雯的事情简短讲述了一遍。
而此时孟夏的手已缓缓握上了玉符,她现在确定,她就是那个有缘人。
果然,玉符顶点处的红色开始发出阵阵红光,墓室中心处金光四射,有一方鼎再现于室。
季青看向孟夏。
孟夏无奈,“我懂。”
“赵榛,你想继续当魅吗?”斟酌片刻,她选择尊重赵榛的意愿。
赵榛的脑袋看不出情绪,只余声音回荡四壁,“我,赵榛,入何道,都无妨。如果真的重生一次,我愿大宋盛世无饥馁。”
这一次他说的是我,不是本王,也许,他真的是放下了。
银针是早有准备的,姜锦棠不忍地别开眼去。顾彦时默默将一只手伸出盖住了她的双眼。
割血入针,囟门放气,孟夏全程没有一丝犹豫。在她看来,与其当个劳什子千年不死的魅,不如痛快当一回鬼。
赵榛变得干扁,只余一点气的时候他说:“其实我,很羡慕你们。”
“赵榛?”季青忍不住唤了一唤,在他看来,赵榛是个君子,值得他敬佩
然而赵榛早已回复不了任何话语,他在这孤独的冢里等待了一千年,没有等到自己再变成赵榛的那一天。死亡,对于他,也许真的是解脱吧。又或许,毁灭的那一刻,他真的回到了城破之前。
眼看赵榛不见,孟夏割血入鼎,金光四射,与上次相同的是,鼎身飞至其肩膀处。不同的则是,有什么极快地闪过飞进了季青的身体里。
“季青?”孟夏冲了过去。
季青转头,眼里温润,“怎么了?”
孟夏不直视他的眼睛,而是直接放手链弹梵音,此时墓室内梵音大起。
顾彦时抱着头哀嚎,“孟夏,干嘛呀,这里也没有魅啊。”
杜跃也惨叫,“快停下!头好疼啊。”
季青却满目炙热望着孟夏,没有抱头,没有呼痛。
“你身体里的······”孟夏想说你是不是已经被魅主导,但季青却将食指抵在她的唇口,用唇语道“嘘。”
孟夏有些颓然,她将手链放回,说道:“走吧。”
抬脚往外,墓室四周竟然没有出口。
“怎么回事?”
黎洵将她裹进脖颈处的头发捞出,回忆道:“你忘了,道观负一楼的那人说,玉符出世需要血祭。”
顾彦时嗖的抱紧了双臂,“不会吧,真这么邪?”
孟夏将圆领袍的下摆往后一甩,就坐在了刚才赵榛消失的位置上,“无所谓,大家同日死,挺好的。”
这是不会牺牲任何人的意思了。
姜锦棠也跟着坐下,就这样死了好像也挺好的,至少不孤单。就是父母和老祖应该会很伤心吧,毕竟自己,也是受着他们的万般宠爱长大的。
“姜t锦棠,你干嘛苦着个脸,我的亿万家财还没来得及继承就要在这等死,该哭的是我才对吧?”
“得,你是少爷,你有资格哭。那你上一边哭去吧……”
两人斗嘴间,时间仿佛也不那么难捱了。
杜跃起初以为孟夏是在开玩笑,他便也乐呵呵地坐在地上等。终于在一个时辰后,他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