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予竹是一位语文老师,就职于本市的重点小学——凤城实验小学。今天上午她上了两节语文课,改完了两摞作业本,现在刚刚回到家。她是一名才思敏捷,眼疾手快的人,她批改作业只需看一眼,便能够迅速辨出那道题做错了,因此被孩子们称为“火眼金睛”。在平时考试阅卷的时候,很多同事愿意和她在一起工作,她工作效率高,准确率高。
办公室李明明和她是好友,两人是同一年来实验小学上班的,她俩不仅是同事,还是亲密无间的吃饭搭子、逛街搭子、聊天搭子。刚才下班前,她们两人一边喝水休息,一边聊起了有关凤凰阁古城拆迁改造的传闻,现在夏予竹一边往家里走,一边还在思考这事儿。
这些年随着城市经济的发展,各个城市的外延犹如八爪鱼的触角,不断向外拓展。凤凰阁古城区由原来城市功能的核心区,不断地衰退和边缘化。加之原有的居住条件落后,传统风貌的完整性较差,历史文化价值与旅游价值挖掘和展示不够等问题逐渐凸显,单纯的古城保护已经无法解决这些问题。
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在凤凰阁古城内,市政基础设施不足的问题非常严重,并且随着城市发展重心转向新城区,古城区的经济在一点点衰落,生活环境进一步恶化,新旧城区环境形成了巨大反差,所以改善民生也被定为古城保护和整治规划的一个重要出发点。
前些天,凤城市委常委扩大会议通过了《古城保护与整治规划》、《凤城市古城形象营建与景观综合整治途径与方法研究》等古城保护性开发规划和方案,市政府决定成立凤凰阁古城保护与改造工作领导小组,进一步推进古城改造项目的实施。
很快古城保护与改造动员大会召开了,自此,轰轰烈烈的古城区改造运动全面展开,除凤凰阁等少量文物建筑和个别单位家属院保留之外,其余建筑和街巷几乎全部拆除,古城区内三十多家企事业单位外迁,五千多户近两万群众将会被重新安置。
最近有关凤凰阁古城区拆迁的风声越来越紧了,像八月十八日的钱塘江大潮,一浪高过一浪。
不久在凤凰阁北大街成立了专门的拆迁指挥部。
相比于李明明的云淡风轻,夏予竹心里像塞了一团潮湿的棉花,堵得人喘不过气来,因为她家位于被拆迁的辖区内。
李明明听出了她心里的忐忑,半开玩笑半安慰说:“我们单位即将诞生一个小富婆,到时候你可是腰缠万贯,披金戴银。哎,建议你搞一条大金链子戴戴,主打一个字:阔!那才配得上拆迁户二字!”。她边说边扭着A4腰,把眼镜推到额头上,头高高扬起,摆出一个阔佬的造型,夏予竹被她一番话,惹得哈t哈大笑。
下班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夏予竹宛如一只小鸟般飞出了凤城实验小学的大门,她踩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凤凰阁新华超市一阵狂扫。茄子、辣椒、西红柿、牛奶和山楂片,被她胡乱装了满满一大袋子,像一位凯旋的勇士,满载而归。
夏予竹一只手推着车子走进大门,另一只手抓着前面车篓子里的袋子,防止里面的东西往下掉。她就住在这个号称两进院落的红砖瓦房里面。门口第一进院落是一座二层小楼,住着三叔姚培康老两口,她家隐藏在这座小楼的后面。
他们两家共用这一间大门,大门坐南朝北,面向凤凰阁的西大街。从大门进去往里走,要穿过三叔家一楼的过道,才能到达她家。三叔家整个一楼除了这个过道外,还有一大一小两间房子。他们两家加在一起说是两进院落,实际上它并没有传统二进院落那么标准。这个院子成“巨”字形状,“巨”字中间的长方形也是一座二层小楼,里面住着邻居王大妈一家,不过王大妈和夏予竹家不走同一间大门,王家大门位于西边的一条小胡同里面。
穿过三叔家的一楼过道,再绕过王家的那座小楼,夏予竹来到了自己家。她现在居住的房子是四间红砖瓦房,房子坐南朝北,其中有一间客厅、一间厨房和两间卧室。小小的院子大约有七八十平方,靠着王家的楼房盖了一间北屋,南屋和北屋之间是一个卫生间,院子剩下的空间不多,不过放自行车和女儿娴娴的儿童车绰绰有余。
夏予竹喜欢种花,她在楼边墙角种上了各种应季的花草,有蓝雪花、玉簪、无尽夏等等,春夏秋季节小院生机盎然,姹紫嫣红,别有一番情趣。
像往常一样,夏予竹把电动车放到西墙跟下的一棵无花果树下,一抬头发现自家厨房的外墙上赫然写着一个血红大字“拆”,不禁脑袋“嗡”的一声,心里像被不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担心是没有用的,该来的总会来。
看着这个拆字,她不由得想起古代牢狱犯人背后的“囚”字。她赶紧给老公姚锦翊打电话,正在下班回家的姚锦翊一边接电话一边走进院子,两个人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墙上的血红的大字,谁都没有说话。
夏予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推开厨房的门,把东西拿进屋里,她在厨房里叮叮当当的一阵忙碌,很快两菜一汤摆到了茶几上。这时候,上小学四年级的女儿姚启娴也回来了,她也看到了墙上的拆字,感觉这个红色的字大而怪异,撅着小嘴说:“妈妈,这个字谁写的呀?最后的那一笔是点儿,写的位置再往下些,才美观哪!”
“你也写一个,再不写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喽!”姚锦翊乐呵呵的看着闺女,怂恿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