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予竹给三个人沏好茶水,自己搬个小凳坐在一旁,看着虚肿烂胖,体型肥硕的王丽珠,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们这对婆媳,已经四五年没见面了。她对姚培宇他们三家的情况懒得打听,选择性屏蔽。没想到几年不见,曾经咄咄逼人的女强人婆婆变成这个样子,可是她并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倒是隐隐地疼惜。
“我,我,我想小翊,小翊,小翊呢?”王丽珠一边说,一边又开始流泪。
“他在西山上班,不回家!”夏予竹回答。
老太太充耳不闻,还在问:“小翊呢?我——我——的儿子,我想他!”
王大力对夏予竹解释来这里的原因:“唉!我姑姑实在可怜!没办法,她在家里又哭又闹的,非要来看看小翊!”
“噢,噢!”夏予竹无言以对,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这对表兄妹姚锦翊和父母决裂的事情。如果告诉t的话,似乎此刻不太合适,况且姚家的事情又不是三言两语能讲清楚的。如果不告诉他们的话,似乎姚锦翊置老母亲于不顾又非常不孝……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本来就不熟悉的几个人安静地坐着,尴尬的气息在弥漫,只有王丽珠像复读机一样“我想——小翊”的声音在不停地输出。
“既然小翊不在家,我们就回去吧。”王大力准备带姑妈回家。
“我,我不回家,小翊在哪里?我找他……”王丽珠手舞足蹈拒绝回家,摊倒在太妃椅上打滚儿。
侄女费尽口舌,耐心地和她解释说姚锦翊不在家,哄她说,过几天再带她过来,王丽珠总算安静下来。
王家兄妹一人一只胳膊,费力地架起王丽珠向门口走去,夏予竹条件反射般地伸出手去扶婆婆,没想到王丽珠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冲向夏予竹,此刻她意识清醒,口齿伶俐说到:“求求你了,过去的事儿就过去吧,我给你跪下了!”
吓得王家兄妹心里一慌,死死拽住就要倒地磕头的姑姑……
夏予竹也被婆婆这一出闹剧吓一跳,眼泪“哗”地流出来了,不知不觉地伸手把王丽珠抱在怀里,婆媳二人相拥而泣……
王大力看到婆媳二人情绪都很激动,担心姑姑出意外,急忙一哈腰,费力地背起王丽珠,趔趔趄趄地走了出去。
姚锦初正式退休之后的这几年,以看孩子为由,住在上海的儿子家里,成为了带工资的保姆,闲来无事她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刷手机,刷抖音。
一天,她看到一个视频,里面一位老沪漂在发感慨,非常触动人心,那人对她这类人的总结很精辟,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去了。话是这么说的:是奶奶吧,没人待见;是主人吧,说了不算;是客人吧,啥活都干;是厨师吧,老吃剩饭;是采购吧,自己掏钱……仔细想想的确如此。
唉,有什么办法?不这样又能这样?她现在不过就是一位退休大妈。
晚上儿子儿媳回到家,姚锦初就很知趣地退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不再出来。她不想破坏儿子一家三口的和谐。做为父母,注定是要与孩子渐行渐远的,要学会优雅地退出,不能在儿子的生活中指手画脚,在儿子家生活的这几年,姚锦初的相处之道远胜于母亲王丽珠。
通过这两年的相处,姚锦初发现,儿媳吴小莉身上独生女性格特点越来越显现:唯我独尊,不懂分享,骄纵任性。随着小孙女慢慢长大,儿媳妇经常有意无意地对孩子说“带宝宝回老家看奶奶”之类的话。姚锦初明白,儿媳妇这是在提前打预防针,提醒她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现在儿媳妇一口一个妈叫的很亲热,那是因为她有用,一旦孩子可以去上幼儿园,就意味着她必须要打道回府,那时她的使用期限就到了。
其实她并不喜欢在上海居住,她愿意待在自己家里,想干啥就干啥,随心所欲的多好。
但是如果她在凤城生活的话,照顾姚培宇老两口的责任,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的肩上,不她愿意面对老头老太,所以她宁愿待在上海,也不愿意回凤城。
她不想看见王丽珠那张狰狞的面孔,想起当年父母在她最艰难时刻的冷漠观望,她就心里蹿火。但凡他们能够伸出援助之手,在职场上风光无限的她,也不至于落得个晚节不保,灰溜溜地下台。
还有一件闹心事,就是现在她在姚家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已经一落千丈了。姚家现在是姚锦熙一家人的天下,在那里就算她把自己当根葱,也没有人拿她炝锅!呼风唤雨的姚锦熙和李秀英,拥有家里绝对的话语权,家庭地位无人撼动,局外人的感觉令她心里非常不爽,所以她也不愿意回去。
再说姚培宇老两口对姚锦熙言听计从,让他掌握着家里的经济大权,姚锦初再也别想从娘家捞到一毛钱。无利不起早,没有好处,自己干吗要往前冲,当冤大头呀!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就不打算回去,反正父母那里有保姆在,一切交给保姆好了。
姚锦初不来看望父母,姚锦熙一点儿不生气,他毫无怨言。这正和他的心意,没有人对他指手画脚,无人干涉他的想法,他可以放开手脚,在这个家他可以为所欲为,想怎样就怎样。
姚培宇是一位随遇而安的老好人,他的处事原则从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没人在他背后撺掇,他就会静如处子,安静的像一潭死水。爱折腾的老母亲,如今被困在床上动弹不得,只剩下口嗨了,她再也扑腾不起大浪花了。姚锦熙对于现状非常满足,感觉一切都那么美好。至于给母亲做康复,让王丽珠重新站起来,是一种搭功夫费力气又花钱的事情,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