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激灵把脸抬起来,看见居然又是沈顾殊。
“你打得车呢?”
沈顾殊扬起眉质问她。
“没到呢。”
她想都不想,张口就来。
“我看你坐了半个小时了樊叮铛,你打黄包车都能拉来了行不行?”
沈顾殊嘲讽她两句,结果一向要么不吃亏,要么小人得志的叮铛连吭都没吭一声,他就反而放下了激将法那一套。
“我知道你失恋了,但你知道这个时间,一个年轻女性独自在路边有多危险吗?”他把手伸给叮铛,试图让困得神志不清的叮铛借个力,“还文学专业,这点儿安全常识不知道,小学读完了吗?”
叮铛还是不动,她想把沈顾殊赶走,但是对方说得有道理。
而且头越来越痛,痛得她有点趋近于气急败坏,她不明白一个成年人为什么要因为缺少睡眠就崩溃,而且因为这种崩溃就要在沈顾殊面前第二次大哭。
她不想在沈顾殊面前流露出这种情绪。
但偏偏事与愿违。
她就狠狠垂着头,咬着嘴唇,泪水却越发难以控制地决堤而落,身体也抖成了一团。
沈顾殊以为是自己的一顿数落让叮铛不开心了,虽然难以理解为什么她有这么大反应,但是他也没想到叮铛也可以哭得这么伤心。
刚才即使在路上巧遇,她也是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
他斥责过女下属,拒绝过女人,小时候惹哭过妈妈,但没有把谁弄得这样痛苦,何况对方的痛苦指向不是自己。
他犹豫着要怎么安慰叮铛才能快速收场的时候,看到了叮铛粉红色裙褶中闪露的一块肤色。
他辨认出不是肤色,而是里面保暖的肤色打底裤。
残余的线头杂乱无章,暗示着这是一场暴力的事故。
46、贪官也不行
“樊叮铛,你需要我陪你去报警吗?”
沈顾殊把视线收回来,郑重地看着叮铛一道红一道白的脸——泪水被寒风风干在脸上,看起来很疼。
叮铛不解地看着他,眨了眨模糊的眼睛,想问他为什么突如其来要报警,但两声抽噎硬生生把她的话扳了回去。
沈顾殊索性就不问她的意见了,微微皱起眉,直接半拉半扶地把叮铛撑在自己肩上。
“不和我讲没关系,到警察那里你要说清楚。”
沈顾殊看着叮铛微微肿起来的眼睛,确认她的注意力还在自己的叮嘱上。
“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只要违背你的意愿就是犯罪。知道吗?”
应该是距离都要比短暂相处的时候近的太多,本来就不喜欢香水味道的叮铛对香水达到了沉浸免疫。
沈顾殊外套从maria的房间里吸了淡淡的廉价咖啡味道,在香水放弃领地的时候,咖啡和纺织物特有的味道被两个人靠近的温度挥发出来,让叮铛忽然感觉沈顾殊也不是很让人头疼。
他的耳坠今天换成了深邃的血红色,成了叮铛视线里第一个想去追随的东西,血红色里面仿佛有一个永远无法融化的铅色心脏,像铃铛一样摇着混乱的音节。
于是她竭尽全力睁大眼睛,面前的眼睛不再是曜石一般纯粹的黑色,睫毛也不是她所无意间牢记的样子,前短,后面像张开的鸟翼一样逐渐变长。
瞳孔的颜色一点点变成清透的浅棕,睫毛成为浓密如线的勾勒。
再怎么看下去,那也不会变成分别时的皓淮。
但是伴随着每次眨眼,他就和近在咫尺的沈顾殊重迭着不合拍的影子,不断清醒和迷茫着思绪。
沈顾殊突然抬起头,注意到一个人正站在建筑的角落,凭反光他也知道对方正举着手机。
他立刻大喝了一声,想去追对方,但碍于叮铛又无法动身,那个人也逃之夭夭。
估计以为是情侣吵架,拍了发到哪里看热闹。
无所谓了,他眼前的可能是个刑事犯罪。
“……你误会了。”
叮铛垂着头,声音低微,语速也很慢。
“裙子是我自己不小心扯坏的。”
沈顾殊应了一声,并没有把她的解释算作最终答案。
受害者总是出于习得性无助给出假的解释,太多的家暴冲突,或者说是清官难断的那些家务事,都会被这些截然相反的答案掩盖。
而且刚才被不知道什么人拍照,多多少少有些祸患端倪的不祥预感,还是先把叮铛送回去比较好。
童语五点钟被外面急促的门铃声喊起来。
她裹着一条毛毯,睡眼惺忪地趴在猫眼上往外看,楼道里的灯已经亮了,门外站着的男人还在按门铃。
她揉揉眼睛,终于确认了门外的来客。
她挂上防盗链,把门拉开一道缝。
“沈顾殊?!”
她压低声音,感觉冷暖空气交替,自己的头发瞬间被扬到身后,单薄的睡衣也立刻失去温度。
沈顾殊没有注意童语的警备,他微微俯下身:“叮铛出了点事,现在发烧了,你看看要不要陪她去医院。”
“啊?”童语立刻解开防盗链,刚把半边身体探出门,就看见叮铛抱膝坐成一小堆,歪倒在沈顾殊腿旁边。
“叮铛!叮铛!”她摇了摇叮铛的身体,又比量了下她额头的温度,发现确实烫得吓人。
叮铛眼睛也不睁,只是随着童语的动作哼唧了几声,看起来已经是神志不清的状态了。
童语抱着叮铛,抬起头对沈顾殊怒目而视:“你三更半夜的,怎么会和她在一块?”
“我还是从大街上遇见她的呢。”沈顾殊委屈地睁大眼睛,不明白童语怎么给他留了个这么不堪的猜测,不过他很快就不再计较这些小事,“我觉得她被皓淮……你认识皓淮那么久,应该知道他做事的分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