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关心你呢。“外婆跟过来，像是个叮铛妈妈的翻译机一样，”她也和你一样，但是每个人啊，能承受的是有限的，你妈妈很明显吗。“
叮铛本能地想维护一下妈妈，但是外婆紧接着又开口：”这没有什么丢人的，打仗都是要搭伙的，哪个时候不搭伙呢？“
自己承受不了的，就要找个搭伙的承受吗？
这时候与其说是分担，不如说是……拖后腿？
所以就因此像妈妈那样逼疯自己，这样的结果就满意吗？那这样看来只有天生的承受能力卓越的人才能胜任在世界上。
”那……姥姥，我配不上人家呢？“
”哪配不上？“
”不是姥姥，你不能拿姥姥滤镜看我。“
”你就是自己有的东西不知道，别人说你有吧你也不承认，就不叫谦虚，就傻。“
外婆说完，塞给叮铛一个嵌着铁丝的饮料瓶，里面有一瓶微微发绿的水。
”帮我浇花。“
”姥姥，你这水都放臭了，家里的小飞虫子肯定是你招来的。“
外婆嗅了嗅瓶子里的水，一巴掌扇在叮铛脑袋上：”胡说八道，这是有营养的水，养花正好。“
叮铛一边嘟囔一边答应，回头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妈妈，她的表情似乎温和下来，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53、敌退我进，敌疲我扰
叮铛从小都不想当什么神秘孤狼，可惜能记起名字来的同学时期，她都没有什么合群的行为。
所以此时此刻能陪伴她的，只有自己不太引以为傲的脸皮。
她看了看躺在微信通讯录的童语和关程雪，脑子里纠结是开门见山还是峰回路转，最后把手机放下，翻箱倒柜找出来一个卷页的本子。
提笔写了一个工整的句子。
———敌退我进，敌疲我扰。
叮铛从小就不听老师的劝诫，同学用铅笔的时候她就偷偷用圆珠笔，等好不容易报了书法课把一笔狗爬字纠正了，却落下来一个写不了连笔字的终身遗憾。
连笔字，是成年人的象征，是模仿签字认证的免死金牌。
敲了多年键盘的叮铛提笔忘字，一边思考一边完成的八字真言里，连笔更是天外缥缈，字体可以称得上是又大又圆了。
所以连眼神不太好的外婆，都看清了。
"你这是要打游击啊？"
老太太哼了两声地道战的主题曲，叮铛立刻窘迫地划拉两下，收起本子，把她半推半送地请出房间：”偷看小孩隐私犯法！“
”你都比姥姥高一个脑袋了。“外婆一边走一边扭头，”你要当小孩，就没隐私了，你尿布还是我换的。“
”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法，你不懂啦！“叮铛把门一关。
南下的高铁一路是傍晚玫瑰色的晴，自从读过川端康成的《雪国》之后，叮铛每逢车窗便会想到那些雨珠倒映出无数个微小的、精致的女子侧脸，可惜她觉得现实永远没有那两页描写惊艳。
雨的轨迹由风决定，落在玻璃窗上的时候呈斜露，皓淮的侧影被断续的雨珠弄得不再流畅，于是他就数着那些打断他的节点。
直到手机开始震动，他才终于结束无聊的计数，屏幕提示的名字有着特别设置的头像和备注。
他瞥了一眼驾驶位置上的男人，装作不经意微微侧过手机，防止对方看到那个名字。
手机又震动了第二次，长久的，在舒缓的音乐里格外明显。
驾驶位置的男人目不斜视。
”你怎么不接啊？“
皓淮把蓝牙耳机戴好，继续盯着雨珠：”特务还要挑个接头地点吧。“
但他还是接了电话。
叮铛戳在车站外广场的咖啡店里，她特意坐到一个人高马大的俄罗斯青年旁边，以防被周边人听懂她的游击战术。
中国战术，洋人不懂。
”喂？“
”你说。“
听不出情感的偏向，感觉很商务。
叮铛开始紧张了，没注意自己抓错了咖啡，俄罗斯青年看着她抓起自己的超大杯冰美式，在他蓝色眼睛的不知所措里，那个中国女人一口气喝完了三分之一。
”我、我，我牙疼。“
被咖啡冰的。
”蛀牙？还是你磕到牙了？“
感觉很牙医，很负责的牙医。
”没磕到。“
”我给你补过的不会有问题，如果是其他牙齿的话赶紧看医生。“
叮铛把咖啡狠狠放在桌面上，俄罗斯青年被吓得抖了一下。
怎么抢别人咖啡还这么有理，苏卡不列！
”ok，那就告诉我你现在在哪，我要挂急诊。“
她听见对方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你不开窍是不是？一会儿九点金沙上街门口的泰迪熊见，你就算玩医生play也得给我来！“
她声音有点大，不过也还好，只是全咖啡店都静了一秒钟，目光瞬时集中的程度。
一旁的俄罗斯小伙做出连连摆手的动作，想表达并不认识。
叮铛的气势也文明了一截：”你就算不在什么三甲鱼乌龟院干，在我这儿你就是医生……“
”好，你记得拿伞。“
她听到了那个十几年来都熟悉的口吻，但她此刻觉得皓淮在压抑着什么，虽然很微弱，可以称之为一道浅浅的缝隙。
”oh！yes！“
叮铛挂断手机，一拍木质的吧台，咖啡震了一下。
”oh！no！“
她听到一个男声模仿着自己的语气，更加戏剧性地喊了一声。
俄罗斯小伙看着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不似，这旮沓大的桌子，你咋就拿成我的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