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当年他趁风光之时,买了两套住宅,一套记在了母亲陈淑的名下,一套便是他现如今的住所。后来他从娱乐圈退出来,身上的存款仅够他买下这个铺面以及装修、采买,随着时间流逝,他的钱竟也花得亏空。
他从名列前茅的大学毕业,也在人前风光过,现如今勉强维持着生计,他心底清楚,自己俨然可以被归类于“小镇做题家”中的社会边缘人物。
想到这,他脑海里率先浮现的不是那些光明璀璨的时刻,反倒是那夜在警车外,少女身上的那抹黑色。
因为它像是废墟里为数不多的光,而此时的他,就是那堆废墟。
他正在发呆,店内的脚步声打搅了他的思绪。
陈子承关掉屏幕上的账单界面,收拾好心情,换上一副浅淡的笑容,准备起身营业,未曾想来人是那晚一起抗揍的小男孩。
“小家伙,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店铺?”,陈子承的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惊喜。
“那天我们上警车时,你回过头来看了这家店好久”,小男孩解释着。
“你还挺聪明的”,陈子承起身走进后头狭小的办公室内,那是他平日里与其他商家或厂家谈合作的地方。
他从办公室的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出来后,便将瓶装水递给对方:“外头热,你喝点”。
“我不渴”,男孩子顺手接过来,又准备将水放回桌上。
陈子承望了望外头艳阳高照的热烈,转而将视线回归到男孩嗮得通红的脸颊,他轻咳了一声,强行将水瓶塞到对方怀里,漫不经心地说:“别人送的,还有很多,我平时很少喝”
见状,男孩才顺从地接过,拧开瓶盖喝了起来,他喝到一半,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停了下来,红着脸问:“陈哥,你店里还招暑假工吗?”
“你现在念几年级了?未满16岁,我可不敢要啊”
此时日光充足,不似那日的暗夜,让陈子承有了认真环视对方长相和衣着的契机,他拿着文件夹,假意低头在忙,实在用余光看到了对方那已经蜕皮磨平了棱角的黑色凉鞋,以及纤瘦的骨骼。
“满了的,今年高二了,明年准备上高三”,小男孩眼里涌上难以遮掩的雀跃。
“你家里人允许你出来做兼职吗?怎么会想要来我这里?”,陈子承忽然抬头,认真地问。
“我爷爷都听我的”
“那你爸妈呢?”
“我爸打人出事被判了几年还在牢里,我妈跑了,就剩我跟我爷爷,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工钱你可以看着给,我只是想赚点钱存着上大学”,男孩子回话时两眼赤诚。
陈子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双眼落在杂乱无章的账目文件上,茫茫然地点了点头:“那就明天开始来上班吧?工钱按照附近暑假工的标准给,总之不会少”
小男孩激动:“谢谢哥,我一定会努力做好本职工作的”
“上班时间早十晚八,中午休息两小时,我要求不多,账别收错了就行”,陈子承眼眸间恢复了平静。
“好,我知道”
……
人走后不久,陈子承再次低头看向那堆密密麻麻赤字的账目,表情不再柔和,眉眼紧蹙,轻叹了口气。
11.时间煮雨
清风明月的夜里,马路上依稀传来行车的声音,楼下的咖啡馆早已打烊,姜逢闲得无聊,便在房中收拾书柜。
她在校读书时间相对来说较长,狭小的双开门书柜里塞满了琳琅满目的教科书,承载了她从小学到博士的学生记忆。
有些书籍由于存放时间过长,被随意压在箱底边缘,没有特意维护,在经历了这些年夏季偶发的回南天后,早已发霉腐蚀,姜逢正一本本地从里头掏出,准备清理掉“过期”的课本,为将来新买的书籍预留空间。
就在此时,她的视线被突然掉落在地的一本中学数学教科书所吸引,课本里似乎夹杂了其余物件,从里头扬扬洒洒地露出了边缘一角。
见状,姜逢停止了手头的动作,一股脑坐在房内洁净的木制地板上,伸手抓来数学课本,缓缓打开,将边缘一角从里头抽了出来。
那是2张独属于高中时期的合照。
每一张似乎都和陈子承有关。
高一那年,姜逢以全校前三的成绩考进了辉南中学实验班,班里的同学大多数从小家境优渥,都有傍身的特长,而她只会埋头读书,平时话不多,反倒显得格外异类。
有天轮到她值日,刚收拾好班级卫生,准备锁好门窗离开,却被落了办公包在教室的班主任意外返回打断。
“姜逢同学,今天你值日?”,班主任浅笑着,倒也没有平日课堂上那般严肃。
“对,老师,你是回来拿办公包吗?我以为你刻意放在教室,准备明天用的,我就给你放讲台下面了”,姜逢认真地回答。
她生怕地上的尘土会弄脏包包,还特意拿了把凳子塞进讲台底下,将包搁置在上面。
“你这小姑娘,做事还挺周到的”,班主任取了包,正准备外赶,他迈出教室,却又退了两t步回来,“我记得你家是开文具店的吧?我刚好顺路,送你一段吧”。
“老师,不用了”,姜逢脱口而出地拒绝。
“外头看起来要下大雨,刚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聊聊,走吧”,班主任似乎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姜逢抬头望向窗外,不知何时,天空已经乌云密布,想到自己确实忘了带伞,便乖巧地顺从。
回家的车上,班主任看着副驾驶一言不发的姜逢,主动攀谈起来:“姜逢,你平时有什么爱好或特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