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单纯的官匪勾结,用不着你过来,朝廷自有别的官员来处理这件事。”崔竹顿了下,打量他的神情,咧出个笑,“肆意妄为的小侯爷,一般人恐怕支使不动吧。”
谢九安跟他对视,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
“大概不是皇上派你来的,皇上不用你,”崔竹垂眸思索,“还有谁,也没谁了吧。”
京中没谁会用一个被扣押的质子,何况谢九安也不是任人差遣的人。
“是定远侯让你来的。”崔竹定下结论。
一个镇守边关的将军怎么会莫名其妙管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如何。
除非……
崔竹眼中划过一抹惊诧,他抬眸看向谢九安:“除非……”这还涉及到边关战事。
两相对视,谢九安没说话。但他眼中的阴郁和戾气已经掩盖不住了。
崔竹了然,自觉闭嘴吃饭。还非常温柔体贴地夹了一块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排骨放到他碗里,“快吃吧。”
谢九安不吃,阴森森地盯着他。
但崔竹现在非常沉迷吃饭,一直没空抬头。
谢九安在桌下踢了他两脚,“抬头。”
崔竹舔了舔嘴上的油,一脸无辜不解地看他:干什么?
不等谢九安开口警告威胁,他就道:“你什么也没说。”
言下之意:能猜出来全靠我自己的本事。
谢九安睨着他,哼了声,冷飕飕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说了有小侯爷作陪,”崔竹唇角翘翘,“我不怕。”
“……”谢九安木着脸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崔竹碗里的米饭吃了半碗,谢九安好像还在发呆,握着筷子没动。
崔竹用脚尖点点他的小腿,引得谢九安视线聚焦在他身上,说:“我要吃完了。”
谢九安瞟了他的碗一眼,嘴角不太高兴地抿着,握着筷子开始吃起来。
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崔竹突然又抛出一句话:“你觉得田夜秉能拿下夺天寨吗?”
谢九安眼皮一掀,很快又耷拉下去,对这件事的兴趣不太大,“跟我有什么关系。”
崔竹心道当然有关系。
“田夜秉会不会发现你在查他。”崔竹咬着筷子。
“……”谢九安抬头看他。
“之前书房那两本书你放反了,田夜秉如果留意就会发现。”崔竹说。
不用说谢九安也能想起来,当时在书房崔竹把两本书的顺序调换了一下。
但这不是问题的重点,重点是除此之外,他在探查的时候有没有留下别的痕迹。
如果田夜秉发现了这件事,那么出现什么变故还真说不准。
“江州匪患难除,土匪势众,也许需要从别处借兵帮忙。”崔竹低头像是随口一说,又夹了一块鱼肉。
半晌,谢九安眼睛眨了下,“嗯”了声,筷子伸过去把他碗里剔干净刺的鱼肉夹走,说:“我不喜欢剔刺。”
崔竹拦了一下没拦住就放弃了,翻了个白眼,又重新挑了一块开始剔刺,在谢九安虎视眈眈的筷子碰到前手腕一转就送进了自己嘴里。
谢九安不爽地盯他,崔竹理直气壮地盯回去。
“……我不喜欢吃鱼。”谢九安不太高兴地哼了声,垂着嘴角说。
崔竹才不管他喜不喜欢吃,反正他自己很喜欢吃。
然而某些人心口不一,嘴上说不喜欢吃,等崔竹再挑好刺的时候,又伺机而动抢走。
其实崔竹早就吃饱了,最后一块鱼肉刚剔干净就又被谢九安夹走,他搁下筷子,撩起眼皮说:“不是说不喜欢吃么,抢什么。”
后面抢到好几块鱼肉,谢九安完全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自居,沾沾自喜地睨他一眼,骄矜地说:“你自己要请我吃饭。”
“我没说。”崔竹瞟他,语气毫无波澜。
谢九安权当没听见,不理他,喜滋滋啃着排骨,还配着他点的最贵的淡酒。
崔竹没再说话,坐在他对面安静地等着他。
另一边,夺天寨还在操办丁诩的后事。
江州天气湿热,尸体存放不了多久,所以丁诩的尸体已经下葬了。
不过几天,丁茂看起来就憔悴和苍老了许多。多年来说一不二的男人头上一夜之间就冒出了许多白发,眼眶因为悲痛和少眠也红肿得厉害。
金天良看他这样眼珠一转,叹气劝道:“大哥,忙了这么多天,不眠不休的,你多少吃两口饭,去床上休息会儿吧。”
丁茂枯坐在丁诩的灵堂前,旁边被手下端来的面条一口没动,像是没听见金天良说话,头一直低垂着不动。
金天良又劝了两句,看他还是不动,也沉默了下来。
半晌,丁茂突然开口,声音嘶哑:“田夜秉抓到罪魁祸首了吗。”
“……暂时应该还没有。”金天良说,又补充:“但他已经保证会给我们一个交代,另外,他还会尽全力补偿我们。”
“怎么补偿?”丁茂反问。
金天良蹲在他身边,咽了一下口水,朝他伸出一根手指,“一成利,往突厥走私丝绸茶叶的一成利。”
不言而喻,这是一笔暴利。
丁茂突然仰头哈哈笑了两声,咬牙道:“一成利!田夜秉为了摆平我可真是好大的手笔!”
“除此之外,他还会送两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上来。”金天良又说。
丁茂笑得更大声,突然一把掀翻了旁边的饭碗,汤面流得粘嗒嗒一片,他转身揪住金天良的衣领,恨声质问:“我儿子没了!那是我儿子!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难道他出些银子就能把我儿子的命换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