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太监就掐着嗓子高声喊了退朝。
暗卫找到谢九安的时候他正在一家酒楼的树上待着,身边还放着一坛酒。
这是谢府名下的酒楼,谢九安要赖在树上不走也没人管得了他。
“过两天侯爷要回京述职了,皇帝令你到时候去接。”暗卫站在树对面的楼上跟他说话。
谢九安挂在树梢,不以为意地说:“屁大点地方,老东西回来还能摸不到路吗,有什么可接的。”
暗卫虽然习惯了他对谢饮出言不逊,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无奈,劝道:“侯爷在外征战,多有不易,您还是多体谅些吧。”
“打仗而已,我十二岁就跟他屁股后面往战场跑了,今年回京才歇下来。”谢九安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弹弓,随后从旁边的树枝上薅下一颗带刺的果子,左眼微闭,对准了他的脑门,不屑道,“何况老东西就是生性爱打打杀杀,不然皇帝早就想让他上交兵权回来养老了他怎么还非要在战场上蹦跶。”
“呃……”暗卫一时被他堵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小主子说话怎么比侯爷还难听……“但你当时也不是主动往战场跑——”
他话没说完那颗带刺的果子就朝他飞射过来了,随手用剑鞘拨开,他叹了口气,知道他这是不想让自己说,也知趣地闭了嘴。
但还是没忍住在心里补全:——你当时是被侯爷在后面踹着屁股硬逼上去的,还边跑边骂,扬言以后当上大将军第一个砍的就是侯爷的脑袋。
“这果子能吃,是甜的。”大概是不满他把自己送的果子打掉,谢九安幽幽地睨着他说。
“就算这果子能吃,按它飞过来的力道我想接住也得弄得满手是血。”暗卫摇摇头。“小侯爷的好心一般人可消受不了啊。”
谢九安盯着他,不说话。
“总之,到时候你别忘了去接侯爷。”暗卫叮嘱完纵身一跃到了院中的平地,但在要走出去的时候他还是折返了回来。
从低处的树梢摘了一颗同样的果子,他掂了掂,下一瞬这颗果子就被剑鞘一拨飞上了天,最后稳稳落在了谢九安身侧的酒坛盖上。
“小侯爷,下回难得发善心的时候不如换个方式。或许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用伤人也能让对方感受到你的好意。”暗卫扔下这句话人就不见了。
谢九安眯起眼,换个方式发善心,两全其美的办法?
想不明白。烦。
他走就走,临走前还非要故作高深地说两句云里雾里的话。
发什么善心,谢九安不爽地想,说的全是屁话。
暗卫走后谢九安又恢复了无所事事的状态,真烦,他来之前自己忙着思考人生,被他打断了,现在又要花时间续上。
刚刚思考到哪了来着?
谢九安双臂环胸垮着脸开始回忆,但还没等他回忆起来树下又来了两个姑娘。
她们大概不准备走,在石桌旁落座,甚至从拎的挎篮里掏出了纸和笔。
谢九安居高临下,冷眼瞅着他们。
粉衫姑娘摆好镇纸和笔墨,拍了拍手,喜气洋洋地说:“还是这个地方最好,虽然还没开始,但我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充沛的力量来书写他们的故事。”
“是呢是呢,还是要回到故事最开始的地方。没想到小侯爷和状元郎的话本子如此畅销,书铺老板已经催我好几次,管我要下册了,说是一堆人准备好了银子等着买呢。”绿衫姑娘磨好墨,拿起笔显然已经准备好大展身手了。
谢九安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小侯爷可一定要幸福地和状元郎在一起啊,我们做了这么多,先是口耳相传,到现在的印刷成册,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了他们感人泪下的故事,我们简直是他们爱情的大功臣,立下了汗马功劳!”
谢九安拧着眉,突然觉得这俩姑娘有点眼熟,他转头瞅了瞅旁边的酒楼,又低头盯着她俩。
故事最开始的地方……
他想起来了。谢九安面无表情,当初崔竹考上状元御街夸官的时候,他就是在这座楼上围观,碰见这两个人,因为无聊,顺口胡诌一段和状元郎的爱情故事,最后还给崔竹抛了花。
树下的俩姑娘一无所觉,不知道故事的主人公正在头顶上盯着他俩,还一脸兴高采烈地继续讨论剧情:“状元郎爱小侯爷爱得死去活来,当然不会被别的妖精迷了眼,虽然小侯爷现在不愿意见他,但只要他肯潜心道歉,一定能把小侯爷追回来的。”
爱我爱得死去活来。
谢九安木着脸,眼神飘忽,突然想起来自己在思考什么。
他已经一个多月没看见崔竹了,烦。
尽管这样崔竹那张冷漠烦人的脸还时不时在他脑子里蹦跶,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区区一个状元郎而已,不过是跟平常人略微有些不同,且比他们好看几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他随便去楼里转一圈,就能有一堆漂亮的小倌上赶着往他身上贴。
谢九安想着忍不住冷笑出声,所以自己不去找他他就真的不来见自己,崔竹,你可真是活腻歪了。
“最后,状元郎向侯爷求娶小侯爷,还请皇上给他们赐亲,哈哈哈哈哈,经历了千辛万苦,突破了重重阻碍,他们终于在一起了,这真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皆大欢喜!普天同庆!”粉衫姑娘感动得潸然泪下,拿出帕子胡乱抹了抹眼泪。
谢九安不过走神了一会儿,再回过神就听到了她们敲定下来的大结局。
“赐亲……”谢九安把这两个字在嘴里咀嚼了一遍,灵光一闪,嘴角突然咧出恶劣的弧度,整个人一下开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