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岁京闭了闭眼睛,没有去理睬。
接着他感觉到少年犹豫片刻,可怜兮兮地凑了过来,抱着自己的胳膊晃了晃。
你最近在和谁玩呀,他有我好看吗?”
少年叽叽喳喳完,不甘心地说:你是属于我的。”
如果世界上有第二个人能发现这个少年”,想必会极其不可思议。
少年”有一张和容念相同的脸,声音也是毫无差别,甚至举手投足都非常相似。
——这就是陆岁京的病症。
容念并不知道,陆岁京的幻觉长着自己的模样,这未免太过疯狂。
可事实确实如此,在陆岁京与他分开没多久的时候,少年”就出现在了眼前。
陆岁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臆想,但仍然忍不住望向这个假象,继而不自禁尝试与他说话。
陆岳很敏锐,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强制性地带他去做了检查。
碍于陆岁京的不配合,陆岳除了小儿子的确存在问题以外,没有得到什么结果,同时医生也无从下手。
上辈子陆岁京一直消极应对这件事,与其说是无所谓,更是不愿意。
他怕这个容念”同样以离开作为收场,是镜花水月也好,自己大可以半梦半醒地过活。
不过重活一世,陆岁京变了。
随着他态度的转折,少年”冒出来的频率越来越低,从隔三差五变成偶然一次。
以医生的说法,或许哪天就会彻底消失。
此刻,面对少年”的撒娇和委屈,陆岁京病恹恹地单手撑着脑袋。
他先是完全不搭理,继而无奈又嘲讽地笑了声。
比你好看,你是他的假货。”陆岁京道,而我是属于他的。”
·
贺疏星今天有些怀疑人生。
容念搬了把椅子,眼巴巴地坐在他面前,手里捧着冲剂,旁边摆了一壶热水。
意图不言而喻,贺疏星陷入了沉默。
据他所知,这盒药是同品类里味道最苦的那种。
他硬着头皮道:我真的很快就好了,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
话没能全部说完,贺疏星便小幅度地弯着腰,难忍地咳嗽起来。
这举动无意是一道催化剂,容念没收了桌上的冰水,不由推拒地倒了杯热的,再把冲剂撕开包装倒了进去。
寝室里登时飘出股苦味,挑剔的贺疏星皱了皱眉头。
容念优哉游哉地说:别逞强了,你好不好,我应该比你清楚一点。”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咖啡搅拌勺,在杯子里转了两圈。
贺疏星觉得这杯子和勺子以后都不能要了:……”
你离近点,瞧瞧我的眼睛。”容念道。
贺疏星不懂这是什么套路,照做后眼神闪烁,不太敢继续直视。
没明白为什么要邀请他瞧这个,桃花眼乍看完全没有瑕疵……
怎么了?”贺疏星沙哑地问。
容念道:有点黑眼圈呀。”
贺疏星道:哪里?”
容念指了指并不存在的黑眼圈,准备打感情牌。
他说:你是不是怕传染给我?离得不够近呀,看得再认真点,最近我都没有睡好。”
尽管容念表达了不介意,可贺疏星是不敢离得再近了,也不太敢看那双明亮的眸子。
心细如贺疏星,已经不需要直白摊牌,就理解了容念的言外之意。
因为自己最近感冒严重,害得室友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
这事情正戳中了贺疏星的软肋,他虽然性格孤傲清冷,但并非目中无人。
上课时他多咳几声,都会暂时离座,以免打扰到同学听讲,更何况寝室里影响更大。
和容念料想的发展大差不差,贺疏星抿了抿嘴,艰难地抬起手搭上碗沿。
如果换做陆岁京的话,至少十八岁以前的陆岁京,这时候保证乖乖听话喝药,绝不给哥哥添半分麻烦。
然而容念漏想了一部分,贺疏星实在娇生惯养,心一横也吃不了这种苦。
单是这么委婉倾诉,力道不太够。
我这几天住到外面去,不感冒了再回来。”贺疏星选择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所谓氪金出奇迹,你好我也好。
然而容念认为这样不行,没办法对此袖手旁观。
放任贺疏星一个人跑外面生病,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富家子弟是不缺豪华酒店的过夜钱,可换句话说,病号这样逃避喝药,未免有些离谱。
令人头疼的是,自己继续软磨硬泡的话,八成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你家里知道了会担心你。”他劝道。
要是贺疏星对容念再熟悉一点,要是陆岁京在这里,便清楚这句话实际上不是劝告,而有一种最后通牒的意思。
可惜这里就贺疏星一个,以前见过的容念总是经过伪装和收敛,让他现在意识不到暴雨将至。
他轻描淡写地说:别让我爸知道就好了。”
我也会担心你的。”容念发愁道,贺哥,这药再不喝就凉了。”
贺疏星瞥了眼棕黑色的液体,闻到杯子里散发出来的刺鼻气味,决定跑路为妙。
于是接下来的两分钟,贺疏星感觉自己对外界的认知被颠覆了。
一直以来温和软糯的容念拦住他,轻而易举地把他摁回了书桌前,身手利落得让贺疏星惊讶。
感冒时的脑袋昏昏沉沉,他忽地想起来开学时挨揍的几个体育生,以及容念手背上的擦伤。
他之前以为容念是无辜被牵连,惨兮兮地挨了几下揍,现在想来也许真相并非如此……
没能往深处纠结,贺疏星很快便顾不上思考那次纷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