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酒店顶层,陆岁京应付完几个长辈的攀谈,便注意到贺律师。
博简啊,你们律师是越做越大咯。”贺律师的旧友恭祝。
贺博简道:承蒙大家照顾。”
得知贺律师的姓名,陆岁京微微诧异地蹙了下眉,上辈子的往事涌进脑海。
陆岁京在重生前,尽管与贺疏星同在燕大读书,却没有私下交集。
只是隐约听说大家将要本科毕业时,对方的父亲出了事情。
这辈子经常见贺疏星在眼前晃悠,陆岁京偶尔会记起来这一茬,但不清楚贺家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默默猜测过,估计是旧案纷争一类的闹剧。
不过此时,陆岁京知道贺父的全名是贺博简,便忽地察觉到真相没有那么轻飘飘。
他上一世本科毕业那年,也就是距离现在还有三年的时间,法律界六月最大的新闻,是贺博简车祸离世。
男人死得古怪蹊跷,却没有蛛丝马迹可供质疑。
在新闻引起热议的时候,陆岁京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差了,幻觉频繁且强烈,没有心思关注这些,外界事物全当耳旁风刮过。
……不对。
陆岁京冷静下来,心想,在朦胧的前世记忆里,有一道至关紧要的声音夹杂其中。
——老贺终究太谨慎,怀着最烫手的秘密,遇到敢起杀心的窦家,他光在防备是躲不过去的,要想保全自身只能相互厮杀。”
——这个世界没有退路,他想退,只会出局。”
是陆岳。
势力渗透极深的男人总是手握许多内幕,忘了是哪天,在陆岁京面前不经意地说起过车祸。
现在,陆岁京站在纸醉金迷的宴会厅里,看着贺博简与窦家的人举杯共饮,不由地感到嘲讽。
喂,你怎么了?”贺疏星问。
陆岁京回过神来,发现是容念的室友,顷刻间立即收拾好了表情。
他道:来你家事务所的周年宴蹭吃,怎么饭菜还没往桌上端?我急着吃完回家谈恋爱。”
贺疏星道:老老实实待着吧,眼睛别乱看美女。”
原来刚才的走神被误会成沾花惹草,陆岁京倍觉荒谬,还没等他解释,便被贺疏星抢先发言。
不然我会和容念告状。”贺疏星道。
陆岁京:。”
他义正辞严地说:我拥有良好的自我管理意识,就算你信不过我,也该相信容念比全场人更具有吸引力。”
贺疏星:……”
只见贺疏星神色松动,想要认可陆岁京的言语,却见陆岁京脸色一变。
陆岁京哼声道:撤回之前的后半句话,不准你惦记我男朋友。”
贺疏星:…………”
神经病。
要不是大庭广众不好发作,贺疏星怕是要把这词骂出来。
接着,陆岁京淡淡地说:你爸不是不和窦家续约了么,你们两方关系还这么好?”
贺疏星道:应酬局上逢场作戏,难道你不懂?”
陆岁京不明白贺博简究竟因为知晓了什么秘密,才招致杀身之祸。
于是看在对方是容念朋友的份上,他委婉提醒:噢,在我看来,你爸应该离窦家越远越好。”
话音落下,贺疏星神色明显一变!
这被陆岁京敏锐地捕捉到,暗自怔了怔。
难道贺疏星也知道父亲不该与窦家往来,甚至清楚更多信息?
会让窦家下死手的必然是大事,对赫赫有名的贺律师用出那种极端手段,严重性更是不用多说。
想到这一层,陆岁京觉得,自己摸索到了窦家致命把柄的一角。
他与窦家之间,有害死容念的旧日仇恨,当然是逮住机会就把窦家往死里整。
包括这次,也不会错过。
不过单单远离貌似不太够,窦家那类人最擅长得寸进尺,你想放过他,他反而不放过你。”陆岁京道。
贺疏星稍挑眉梢:不放过,他们能怎样?”
陆岁京道:我有个哥哥领教过基本的家族斗争手段,不是我吹牛,窦家没比我家好到哪里去。”
众所周知,陆岁京素未谋面的哥哥没活到成年,死于一场诡异却找不出真凶的车祸。
贺疏星沉默半晌,又被不远处的贺博简喊了一声。
他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随即过去与父亲的朋友们敬酒。
这一忙就忙到了散场,贺疏星左顾右盼,神神叨叨的陆岁京已经没了踪影。
你在找谁?”祁封问。
贺疏星道:没什么。”
原先父亲告诉他,窦家老爷子的遗嘱曾被纂改,多数遗产本该属于祁封,贺疏星已经觉得煎熬。
理由无他,出于道德上的正义感,他不适合当沉默的帮凶。
而拒绝做同谋的成本堪称巨大,天知道撕开这个口,会造成什么危险后果。
现在和祁封面对面,他更是有些焦躁,算是明白了父亲为什么在给祁封做事后,看到新雇主会出乎意料地陷入不安。
再怎么说,毕竟是个活生生的被改写命运的人。
当祁封出现在面前,自己又有扭转局面的力量,意识到自身的重要性,要么戒备,要么不平。
父子俩再度站在了不同位置,贺博简属于前者,贺疏星属于后者。
贺疏星低下头,想起了陆岁京警告的三言两语,不过……
有声音盖过了那些错综复杂的利弊权衡、博弈运筹。
——做自己就好了……”
少年眨着清亮的眼睛,居然说他勇敢又温柔。
贺疏星心想,不是这样,自己只是很固执很死板,性格和美好词汇沾不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