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银顿时在心里觉得自己傻气。
结果没等他收回手,眼前少年却是忽然眸光闪了闪,仅仅思考了一瞬,居然主动躬身冲他低下了脑袋!
就像一头真正的狼那样,朝他手心贴了过来。
…
今天早上。
几乎是薛凡点一在李银的房间发出嚎叫,狼便立刻在笼子里支起了脑袋。
他昨天晚上实在被乔治关在储藏室打得有些惨,新伤迭旧伤,本就瘦削没恢复好的身体雪上加霜,头脑却很快清醒过来。
因为转眼的功夫,薛凡点已经和乔治从房间里出来打电话。
他两只耳朵动了下,竭力竖高也只能听清“四十”、“不知道”、“过来”等非常零星的几个字眼,但就是这样他也非常笃定,肯定是李银出事了。
所以当医生抵达乔治院门口时,最先发现的不是薛凡点和乔治,而是狼。
这个医生他是见过的,而且不止一次,是经常。
在他被囚禁的半年里,几乎每一位来乔治家的背包客,都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需要请医生到家中医治。
乔治每次都会拿黑布蒙住他的笼子,警告他不要发出声响,显然并不希望镇上其他人知晓他的存在。
起初一两位客人生病,狼以为是偶然。
可当次数多了,就是傻子也能想到是乔治有意为之的了,有时是跌伤撞伤,有时则是没有缘由的高热。
而那医生大概因为能多赚出诊费,对乔治的做法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人狼狈为奸。
——镇上许多和乔治存在利益输送的人都这样,默认外乡人是待宰的冤大头。
而乔治这次也没有例外地过来将他的笼子蒙好推到角落。
虽然来这里的人都会出问题,生病只是乔治限制猎物的小把戏,并不会做得太过。
但狼非常担心李银。
因为在这个年轻人之前,没有任何一个背包客能对乔治的真面目深入到如此程度,他怕乔治图穷匕见,不管不顾就想直接斩草除根。
好在问题似乎的确不严重。
因为医生没有停留太久,那个叫薛凡点的也没有进一步躁动不安,而是在一次上厕所出来发现乔治人不在客厅后,竟是飞快推门到院子,掏出了他笼子的钥匙,嘴里念念有词。
“虽然银子说你不会咬我,但我还是有点怕怕的,大哥你等笼子开了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自己赶紧走了就得了哈。”
狼当时有些吃惊。
虽然他知道放他的事,肯定是李银交代的,可李银这位朋友居然能从乔治手上偷到钥匙,那就说明肯定不是看起来的那么废。
而他也经常能从这人的话里听出来。
薛凡点应当也是接受过相当良好教育的,经常使用一些仿佛并不真心希望自己听懂的中文成语和典故。
就是他真的很想提醒这位朋友。
在他遵循李银的指示过来解救自己时,乔治已经从他进厕所开始,进到李银的房间不知道在干什么至少五分钟了……
不过狼也不指望这人能明白什么,只等笼子一开,扭头就走。
那毫不拖泥带水的冷漠劲一下又给薛凡点气懵了,碎碎叨叨:“嗨呀,让你走还真的走,也不知道谢谢一声……”
等到狼填饱了肚子,终于勉强成功变成人型偷到衣服时,他以为李银肯定扎着针正在昏迷,因为听说烧到了四十度。
可结果当他翻进年轻人的房间,惊诧地发现床上人不仅没睡,还在拼命试图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并且在他踩上窗框的时候就已经成功了。
只是因为体力不支,无法为后续的混乱收场。
客房里,药水源源不断从掉落在地的输液针里冒出来,淅淅沥沥淌了一地。
李银手背上的针孔也惨不忍睹,流血浮肿一起来,应该是刚刚动到了血管,他按了许久都没有任何止血的迹象。
眼看床上人的脸色越来越差,就算不知道还有没有用,他也不得不换一种方式,低头舔上了年轻人手背上的血水。
这是他第一次在人类身上尝试。
好在他的唾液并没有因为他的虚弱作用消失,顺带也一并尝出了吊瓶里的药水是正常的,没有不好的成分。
他首先处理好了李银的手,随即想了想,将输液管直接从吊瓶里抽了,把药水全部倒到窗户外去,然后弄干地面、还原输液架、更换被药水浸湿的床单等等……
因为不知道乔治或者薛凡点什么时候会推门进来,他动作非常利索,完全没时间理会自己身上的伤。
而李银干涸惨白的嘴唇,是他做完一切终于能停下来看看时才注意到的。
他很仔细地拿了床头柜上托盘里的棉签蘸水浸润,还检查了李银的脚踝,确认已经恢复无碍才离开。
…
李银陷入沉默。
其实他也就一开始人还晕乎的时候觉得进他房间的人是薛凡点,但后面稍微想想也知道了,薛凡点这种粗神经怎么可能这么仔细,还能注意到他的嘴是否起皮。
“所以我当时问有没有把你从笼子里放了,问的不是薛凡点,其实是你本人?”李银有点被这乌龙无语笑了。
少年只是点头。
幽蓝的房间里,李银握着棉签的手指修长白皙。
他已经让人搬来板凳坐到床边,方便自己仔仔细细捏着他的手腕为伤口涂抹酒精。
这里条件有限,没什么碘伏、紫药水可选,只有酒精。就是这酒精也是李银白天从乔治的托盘里偷倒藏起来的。
没错,尽管李银知道自己的猜想非常疯狂,但他还是这么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