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衡停在了原地站定,心有余悸地喘着气,不知道是由于差点摔倒还是满屋子都找不到人,但浮动不已的心跳声总归逐渐平息。
他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迈开脚步转身走回木屋去,将小刀放回木桌,拿着江树燝的外套疾步走了回来。
“怎么在这睡着了?不冷吗?”贺新衡在他跟前蹲下,一边念叨着一边将外套披到江树燝肩上。
在触到江树燝的那一瞬间,连衣物都透出了一丝逼人的寒冷,钻进了贺新衡的指尖。
他眼眸沉了下去,眉间微蹙,帮着裹好衣服后,贺新衡抬手摇了摇江树燝的肩膀,语气染上一丝生气:“是想明天接着烧吗?冷成这样都不回屋。”
江树燝没有回应,指尖越发用力地抓紧了自己的衣服,往树边缩了缩,埋在手臂里的脸颊微微抬起了少许,露出不断颤抖着的眼睫来。
“树燝?”贺新衡又喊了一声,江树燝还是没有回应。
他只好轻轻叹了口气,准备将江树燝抱回去。
贺新衡一手揽上江树燝的腰,一手穿过他的双腿,将江树燝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准备将江树燝抱起来。
但江树燝好像有些抗拒,挣扎着抬手将他猛地往外推了推,低声道:“不……”
本来江树燝178的身高,他抱起来已经需要费上不少劲了,被他这么一挣扎,贺新衡只好松开手,手足无措地蹲在一旁。
“怎么了?外面真的很冷江树燝,房间里有暖气。”
他才在外面站了没几分钟,深夜的冷风已经透过厚外套沿着衣袖衣角见缝插针地往里钻,冻得他指尖都变凉了不少。
他不知道江树燝什么时候出来的,但江树燝身上已经摸不到体温的衣服足以告诉他,江树燝在外面待很久了。
“我们回房间好不好?”
贺新衡压下内心的火气,蹲下身在江树燝跟前商量道。
江树燝还是没有回答,只是不断地低声重复着什么话,将头埋得更深了些,身体微微发颤。
“什么?”贺新衡没听清,往江树燝边上又凑近了少许,抬手在江树燝背上顺了顺。
“……不敢了。”江树燝轻声呢喃道。
贺新衡顺背的动作一顿,有些怔愣地望向江树燝,冷气透过江树燝的背钻进贺新衡的手掌心。
他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终于意识到江树燝是在说梦话了。
“什么不敢了?”贺新衡试探着往下问,抬手将江树燝往自己怀里拉进了几分。
一阵刺骨的冷意袭来,一瞬间,他都要怀疑自己抱着的不是人,而是冰冷的机器了。
“……不敢不听话了。”
江树燝的声音颤抖着,甚至几个字说着说着被消了声,只剩下冲破喉咙的哽咽。
贺新衡将手探上江树燝的额头,温度没降下去丝毫,还是那么烫,但好在似乎没变得更烫。
他将江树燝彻底揽进怀里,抵着他的发旋,安慰地揉着他的发丝,神情也跟着低落了不少。
江树燝说的大概是听心声的话。
“不听话会怎样?”他轻声问道。
“会被……抛弃。”
声音满怀压抑,听得贺新衡心脏也跟着一揪。
“我不会抛弃你的。”他说。
但江树燝似乎并没有接收到,他整个人埋进了贺新衡的身体里,似乎很贪恋着冷风中温烫的温度,却仍旧发着抖低声自言自语着。
声音透过骨传导传进了贺新衡的耳朵里。
满是哀求。
“别打我……我会乖的……不要丢下我……”
贺新衡只感觉自己呼吸一滞,抱着江树燝的手不受控制的轻轻发颤。
他以为江树燝说的是心声,但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却是他的过去。
他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张着嘴酝酿了许久,才从口中吐出了三个字来。
“谁打你?”
但江树燝没有动静,只是沉默着轻轻摇着头。
贺新衡颤抖着将江树燝松开,江树燝仍旧低着头紧闭着眼,眼泪从他的眼眶滑落,瞬间就迷失在了黑夜里。
他双手抓着江树燝的肩膀,轻轻歪头往前探了探,一字一字地缓缓柔声询问道,生怕江树燝听不清楚一般。
“温雁棠?江尚清?徐舟呈?”
江树燝只是不停地摇着头,压抑着时不时漏出来的哭声,和憋不出的换气声。
宛若一把无形的刀,一片一片地剖着他的心。
“那是谁?”他问道,但江树燝依旧没有说话。
从他们认识以来,除了生理眼泪,贺新衡从来没看江树燝哭得这么伤心过。
哭得他的心也跟着抽痛着,止不下来。
“那,”他换了下说法,“你现在在哪里?”
“……福利院外面的大树下。”江树燝终于有了反应,说出了个地点。
“怎么会在福利院外面呢?”他压下声音的颤抖。
怎么会在福利院呢?
“他们把我赶出来了……因为我没有人要……”
“因为我是私生子。”
一阵苦涩涌上心头,他想起江树燝被江尚清当做同温雁棠谈判的筹码,为了所谓的公司前途逼迫江树燝和他形婚。
他本来以为江尚清会为了名声将江树燝好好养着,就算没法带在身边也会尽力掩盖任何暴露的可能。
却没想到江尚清会直接把江树燝塞到福利院里面。
甚至江树燝还因为被发现是私生子,而被赶了出来。
可社会上并没有关于江尚清私生子的新闻,那福利院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是谁告诉他们你是私生子的?”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