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无论如何吃一点,不然这身体受不了啊。”江无水端着一碗白粥劝道。
朱慈烺挥挥手,道:“没胃口,放着吧。” “爷,诸军士都看着呢。”江无水说道。 朱慈烺抬头一看,见诸军士满脸担忧,接过了碗。 有心喝一口,但总感觉想白花花的脑浆子,实在是无从下口。 “殿下。”被提拔为什长的向大军说道:“其实多看几次就好了。” 朱慈烺问道:“你见过?” 向大军说道:“见过几次,没那么精细。” 另一个新兵贺三郎说道:“有胆小或者没力气杀人,就偷尸体,我娘去世的时候,我跟我爹挖了好久才埋了,大多数流民没力气挖开。 我爹去世的时候,我也没力气,只能扔在路边,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或许是真没有,或许是不想回忆。 朱慈烺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们恨朝廷吗?” 诸兵愕然。 沉默不语。 “实话实说。”朱慈烺说道:“今天去了地狱,满心愤怒,只想杀人,恨不得把满朝文武全杀了,一个不留。” “殿下,也有好的。”一兵回道。 另一兵说道:“你是遇到好官施粥,一家人熬了过来,我碰到的都是该杀的。” “是啊,田里绝收不但不免税,还要加征摊派,卖儿卖女都缴不上,要不是鞑子入关,跑都跑不掉……” 见那兵讪笑着闭嘴,朱慈烺说道:“大家都过来,坐在一起聊聊。” “殿下……”向大军犹豫了一下,坐到了太子身边。 诸兵陆陆续续围了过来,或盘膝而坐,或蹲或站。 “弄点篝火来,今晚不上课,我们掏心窝子聊聊。”朱慈烺顿了下,补充道:“就不当君臣,当自家兄弟闲聊。” 太抬举了,诸兵不敢吭声。 “今天这事之所以发生,原因很多,我简单归纳一下,不在乎天灾、战乱、人祸。”朱慈烺说道:“天灾是老天爷不给饭吃,但是以国朝之大,只要努力调配,还是能撑下去的,哪怕只是免税也可以挣扎求活。 流寇与建虏交相呼应,朝廷连连用兵不歇,不但无法调配粮食赈济,甚至无法免去赋税。 但说到底,还是吏治问题。 兴修水利抗旱防涝,施舍医药防治瘟疫,公平施政平息民怨……该做的太多了,未必也没能力做,但是许多地方官就是不做,眼睁睁地看着大家伙走向绝路。 都该杀。 我不能说我爹干的好,毕竟这些狗官都是他选出来的,但是他尽力去做了,你们看看这十几年换了多少阁老。 我爹很想做好,奈何本事就这么大,又为奸佞欺骗,越做越错。 事到如今,其实已经是王朝末世,就跟历朝历代一样,该换个人来当皇帝。 比如李自成张献忠甚至建虏,都有争霸天下的资格。 换个皇帝能解决问题吗? 李自成张献忠被称为流贼,何故?到处流窜,只破坏不建设,反正罪孽归于朝廷嘛。 大家想一想,他们那么多人,吃的穿的哪里来的?总不能地里捡的的吧?尤其是天灾最严重的几年,抢都抢不到,能吃什么?” 诸兵沉默不语。 京师未至绝境而出现菜人买卖,流贼肯定是大量食用两脚羊。 这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事。 “或许有人说这是争霸的不得已,好,就算他们是不得已,等着他们坐了天下,大家能有好日子过吗? 未必。 大家看看改朝换代时,新势力必然大量留用前朝故官,不是他们仁慈,而是造反者无人可用,李自成张献忠之辈不能免,除非他们不想维持统治。 换汤不换药,狗改不了吃屎,还是那副逼样,别指望有好日子过。 建虏也是一样,甚至因为异族身份更加暴虐,大不了退出关外嘛,当年蒙古人就是这样想的,最后也是这样做的。” “殿下之意,天下百姓就不能有好日子吗?”张煌言问道。 “回来了?坐。”朱慈烺拍了拍旁边的地面,招呼一声后说道:“任何人都应该追求好日子,这是做人的基本权利。 改朝换代之后,因为人口大量减少,土地富裕,人人能安居乐业,会有一些好日子。 但这好日子不过是安稳地当牛做马罢了,吃饱穿暖依旧是奢求,大概皇帝官僚觉得大家吃饱穿暖就会变懒……” 呵呵呵…… 一阵轻笑后,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耕者无粮,织者无衣,哪怕承平时节所谓的盛世,也只是有口安稳饭吃,想温饱是不可能的。 “你们跟着本宫,温饱无虞,但本宫的梦想是让所有百姓温饱无虞。 这很困难,我一个人也做不到,需要大家同心协力。 最基本的平定流寇消灭建虏,需要大家苦练本事,接下来还要打,打安南、南洋、天竺甚至西夷,给大明百姓抢土地抢娘们。 有足够的耕地才能老婆孩子热炕头,国内土地就这么多,只能往外抢。 打完了仗,需要治理管理,指望官僚吗?怕不是旧病复发,又是一個堕落。 这就需要大家监督,甚至出去做官,前提是大家认真学习,这也是我教大家学文识数的原因,毕竟我们不能指望官僚都清正廉明。 其实也不能指望皇帝都圣明,从内心讲,我爹要不是运气不好一直天灾,大概能干的不错,我的话,估计你们找不到比我更好的皇帝了……” 张煌言一惊,提醒道:“陛下春秋鼎盛,殿下须得谨言慎行。” “迟早的事。”朱慈烺不在意地摆摆手,起身环顾左右,道:“让天下无饥寒之苦,本宫正在做,诸卿与本宫一起做。 若诸卿有忘记初心者,本宫不会手软,若是本宫忘记初心,诸卿可弃本宫而去,甚至兵戎相见。” “愿为殿下效死!”张煌言带头拜下。 “愿为殿下效死!”诸人皆拜。 朱慈烺说道:“本宫期待诸卿表现,诸卿也看本宫实际行动。 至于子孙,或许能想一个好方法,或许只能看他们自己,咱们管不了。” “臣谨遵圣谕。”x若干。 朱慈烺摆手说道:“行了,回去休息吧,本宫去诏狱看看。” “恭送殿下。”诸兵躬身目送。 太子离开,张煌言说道:“方才殿下掏心掏肺,诸位兄弟以为如何?” “太子待人以诚,我等当以诚报之,万死不悔。” “殿下仁厚爱民,这条命就卖给殿下了。” “是极,殿下能想着百姓,我等就要念着这个好。” “说这么多没用,张指挥,上课吧。” “对,上课。” 群情激昂,丝毫不见前两日的畏书如虎的模样。 情绪被挑起来了。 直接告诉诸兵能够兵谏甚至造反,肺腑之言如此,这个太子是真的能处。 太子已经到了诏狱。 骆养性连忙出来迎接,拜道:“未知殿下驾临,未曾迎驾,臣有罪。” “本宫寝食难安,打几个人犯平复一下心情。”说着,朱慈烺迈步进了诏狱。 人满为患,哭声喊冤声交织一起,十分嘈杂。 看刑架挂着一人,朱慈烺问道:“这是谁?” 骆养性回道:“顺天府治中陈汉森,正准备用刑。” 朱慈烺说道:“有什么解气的刑法,都给来一套。” “殿下,臣冤枉,冤枉啊。”陈汉森叫道。 朱慈烺冷笑道:“用刑吧。” 骆养性犹豫了一下,问道:“殿下,是否先审问一番?” “孤是泄愤而来,非为查案,用刑。”朱慈烺说道。 忽然理解了历史上崇祯为什么当廷拷问吴昌时,实在是气急逗了。 骆养性不敢再表现自己的恪尽职守,连忙安排人用刑。 盐水皮鞭落下,陈汉森当即惨叫出声,随即叫道:“臣知罪……啊~知罪,殿下饶命……啊~饶命呀……啊~啊~” 朱慈烺闭目听了一会,满足地叹道:“听,多么美妙的声音啊,心旷神怡。” 骆养性不由打了个寒颤。 跟这样的变态混,会不会被包进饼里啊? “把几个主谋都挂出来,一起用刑。”朱慈烺吩咐道。 骆养性立刻去办。 田弘遇被拖出来,叫道:“我是国丈,我是国丈……” 当着太子面说自己是国丈,是要夺嫡咩?活该你扑街,没一点眼力见! 若是田贵妃尚在后宫,骆养性还要犹豫一下,毕竟她是崇祯最宠爱的妃子,不能不考虑枕头风的报复,但田贵妃去年病逝,田弘遇失势已久,自然只有一个字。 打。 叭叭叭~ 大耳刮子抽下,田弘遇立刻吱吱呜呜喊不出来话。 到得刑架前,田弘遇看到太子,叫道:“殿下,臣知错,臣虽杀一人,却救百人,不说行善积德,却罪不至死,罪不至死啊。” 意思杀一个菜人能救活一百个人,不是犯罪。 如此诡辩,朱慈烺被气笑了。 懒得理他。 见太子无动于衷,田弘遇又叫道:“殿下,臣有一义女名圆圆,才艺冠绝江南,美貌艳于天下,臣愿献于殿下。” 陈圆圆? 朱慈烺睁开眼,道:“继续用刑,反正今晚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 “臣遵旨。”骆养性应下。 朱慈烺又问道:“诸人犯九族抓了多少?” “在京师左近的已经全部到案,外地的已经持圣旨前往抓捕,绝不走脱一个。”骆养性顿了下,补充道:“田弘遇妻妾子女家仆婢女皆已归案,确实有一倾国倾城之女,名陈圆圆。” 少年慕艾,二十来岁的女人是最熟最甜的时候,陈圆圆又是才艺双绝,万一太子看上了呢? 咱一句话把陈圆圆推上了岸,说是救命之恩亦不为过,到时候凭着枕头风,不但能安全落地,说不定还能继续赖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 当然,这些话骆养性是不敢说的,只静静等待太子决断。 ……………… 陈圆圆:老娘是随便的人?除非追读收藏推荐票月票足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