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景行尽量弓着身,不让来回晃荡的白卯贴到自己身上。但举着的手臂还是不可避免地挨了白卯好几记头槌。郎景行实在被他槌得疼了,索性用自己手臂撑住他的脑袋,反正怎么都是不痛快,那就干脆选择一个能容忍的吧。
公交车里的空调很暖和,再加上鼻尖总能时不时嗅到一种奇异的清凉的甜味,让郎景行的脑袋也开始晕乎乎的。郎景行忽然十分嫉妒靠在自己手臂上大睡特睡的白卯,他也好困。郎景行郁闷地把脑袋靠在自己另一条手臂上,刚想也跟着眯一会儿,忽然发现那股奇异香味的来源……
白卯的冲锋衣外套拉链没有拉到最顶端,垂着脑袋的他就放任脖颈露在外面,细白的皮肤上连汗毛都看不见,只泛着清浅的血色。郎景行一下子精神了,照着白卯脑袋就拍了一下。
“你干什么?!”
被打醒的白卯声音里带着睡眠被打断的暴躁,但也掩盖不住那种那种软软的鼻音。
郎景行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你把拉链拉上。”
“拉链?”白卯好像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拉链,明白了怎么回事,“真是……”
白卯一脸郁闷地把冲锋衣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顶端,下半张脸埋在衣领里,瞪着玻璃上映照的郎景行的倒影。
“瞪我干什么?要不是我一直帮你隔着人你能睡那么安稳?这点要求很过分吗?”
“啊是是是,我知道我的味道很恶心,你大可以离我远点站着。”白卯说着,矮身从郎景行手臂下面钻出去,挤到一边。
他不是那个意思啊。就只是……“本来就挤你别乱窜了,都挤到旁边人了。”郎景行把他拉回来。
白卯抬眼看他。白卯的眼睛不大,眼睑微微下坠把双眼皮都压成了内双,这种明明像是样貌缺陷的点放在他的脸上却犹如鬼斧天成,不仅不难看反而像是还没足月的幼犬一般。睫毛纤长,眉弓也很有阶梯感,给过于寡淡的五官平添了几分英气。但这几份英气也不足以弥补他此刻攻击性不足的神情。郎景行知道白卯已经在努力瞪他了,但他只想笑。
“啊!”
郎景行看白卯看着窗外小声惊呼了声。
“怎么了?”
“我坐过站了!”
“原来你家离地铁大厦那么近吗?”
“也不算近吧,也有五站啊。”
“比我家近了,我得十二站。”
“我得下车。真是,已经好几次了……又得跑回家。”白卯抱怨着,就往下车门那挤过去。
郎景行拉住他,“跑回家?这多远啊。”
“那坐对向的公交不又得多花两块吗?”
“你也知道才两块。”
“不是‘才两块’,是,‘两块呢!’”
“你给我买的咖啡都不止两块吧?那时候怎么不看你省。”
“那一样吗?”
郎景行不想细究这里面哪里不一样,他只知道看这人把自己弄得那么清苦,觉得不值得,真没必要,没苦硬吃。明明有能求助的客观条件就摆在这,他为什么不求助呢?
“你……来我家睡吧。晚上我们还能一起上班一起走。我家房子大,沙发绝对够你在上面翻腾的。还有三站就到我家了,你要跑回去?得跑多远啊,我光听着就累,还不如来我家借宿。这么难为自己真没必要。”
白卯目光复杂地看着他,问道:“不需要避嫌吗?”
“这……不是得分情况吗?我刚才想明白怎么回事了,也觉得自己是有点让人无语,明明都上一晚上班了,累的怨气比鬼都重,满脑子只想着能赶紧休息赶紧睡觉,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臆想……”郎景行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忽然又回忆起那段令他无语的回忆,“额,总之,确实有点让人无语。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满脑子只想着赶紧完成某件事,然后一起合作的人还要说我这么积极是不是想让他对我另眼相看,我TM也会无语。”
白卯低头笑了声,随后向他认真道谢,“谢谢你。”
“所以该你了。”
“什么?”
“你说我是跑得很慢的废物。”
“哈?我原话不是这样的吧?”
“确实,你原话更有攻击性。”
“抱歉,其实你跑得一点也不慢。很强。”
郎景行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有些消极地自贬道:“也没有吧。根本跑不过林风烈。”
“你跟林风烈比什么?”
郎景行皱眉,“我怎么不能和他比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林风烈有必须练田径的理由。他家每年都会参加方正科技组织的马拉松活动,第一名有一百万奖金,他们会把这笔奖金直接用来做慈善。林风烈的田径更像是为了交际锻炼的必备技能。”
“那以后说不定我也需要为这种交际锻炼。”
“嗯……是啊。不好意思,我也只是突然想到了,心里并没有觉得你必须不如林风烈。”
“我懂你的意思。抱歉,是我把话扯远了。”
沉寂回荡在两人中间。
“所以……你还来我家吗?”
白卯笑着答道:“当然。”
两个人间的氛围终于又重新归于平和,相靠着站在车厢里随着公交走走停停等待目的地到达。
“哇!你家确实大!”两人到达郎景行租住的公寓,白卯惊叹地仰头看着五米挑空的客厅。
“租得而已。”虽然这么说着,但郎景行心底还是为白卯能喜欢这个房子有点沾沾自喜。
“这窗户外面的景色太绝了,我想给这打地铺,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