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急需见到白卯……只有他还能给予自己一些力量，不被这些无尽的黑色漩涡吞噬。
“你怎么又来了？！今天甚至不是周五周六，你不上学了吗？”
白卯一见到他果然满脸担忧，郎景行被他的表情安慰到了，强撑起嘴角笑笑：“不上了。”
可能是听出了郎景行语气中的消沉，白卯些微带着责备的目光立刻仅剩下忧心忡忡。
“怎么了？”
“不考了。”
“什么？！”
“先不念了，没劲。”
“你……怎么会出现这种想法？”
“这种想法是哪种想法？这种想法不好吗？你之前不也说过，人生又不止考学一条路。我也觉得有道理，就算不考学，我也可以混得很好。”
“我……景行……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对吧？你这样……是发现谁在背后谋算？”
“嗯，发现了！而且发现我根本没有办法回击，因为我本身手就不干净！根本没有立场寻求正义。真是……”郎景行苦笑，他们明德的保送名额如此之多，本来对于其他人就是种不公，他还哪有立场来申诉什么不公，这些都是他该承受的。郎景行有些自暴自弃道：“某些闲出屁的小少爷不想让我如愿，偏动动手指就能轻松地操纵我于股掌之间，我就想被吃饱的猫抓住的老鼠一样……想壮烈地死掉都没办法，不停被戏耍……我也不想直面这样无力的自己，太耻辱了……”
“没什么可耻辱的！该觉得不耻的是他们！”白卯上前，捧住郎景行因沮丧低垂的头，“不要用别人的暴行来怪罪自己。”
郎景行看着白卯，白卯的手凉凉的，很舒服，正好冰一冰他因羞耻涨红的脸颊。
白卯深吸口气，“他们又不止制定了一种规则，这路不通还有另一路。”
“什么另一路？”
“你中北的保送排名是第六对吧？”
“嗯……你不会是？”
“只要前五名有一个保送生无法升学，你自然就能顶上名额了。”白卯像是下了什么决定，目光变得有些冰冷。
郎景行赶紧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他危险的想法：“你不会想弄齐文语吧？”
“我躲得够久了……纵容犯罪也是犯罪，所以就算不是为你，我也有足够的正当性来做这件事。”
“你先冷静点，你不知道他们家能做出什么事。虽然他家之前碍于法治社会没有涉黑，但不保证在面临无期判决的时候还能继续约束自己啊？”
白卯看向他，“你……你是不是担心会连累你爸？”
郎景行哑住，顿了顿才摇头，“没有。”
“我家手里的资料没有你家的痕迹，真的有需要出庭作证的那天，你告诉你爸只要一口咬定不知道合同时差的事情，他只是一个知道埋头干活的。没有人会怀疑。人们都觉得土大款是没脑子的，坚守这个人设就行。”
“不是……你冷静点……”
白卯好像变得异常兴奋，“我冷静得不得了，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有机会一定会报答你，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为朋友赴汤蹈火！两肋插刀！ 这个真的可行！我先找媒体放出点消息。”
劳务经理此时喊他们两个过去集合点名，白卯利落道：“就这样，你不用担心了，我一定能让你上中北！”
“白卯！”
郎景行还没来得及拉住白卯，他人就跑远了。
郎景行站在原地望着白卯远去的背影，心中既有让人罪恶的窃喜，又溢满前途难料的不安，窃喜于白卯在乎自己到这种地步，不安于白卯所计划的，绝非小事，一旦出了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跟着走向劳务经理指定的集合点，心中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保护好白卯，不能让他因为自己而遭遇不测。
他想得太好了。
英雄救美的的戏码通常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之中。
当糟糕的事情真正发生时，他依旧像从前那般无力。
白卯将自己掌握的齐家挪用公款的资料复印件交给了一位急于升职的记者，希望借助媒体的力量造势，一点点撼动这棵盘根错节的大树。几乎就是一晚，关于某地官员滥用职权的新闻迅速传播，虽然没被顶上热搜，但也引起了公众的广泛关注。
然而，就在这篇新闻发布后不久，白卯的父亲也突然因为酒后闹事被收监执行，快速地在异地法庭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不得缓刑。而那篇新闻报道，也被更有热度的信息压了下去，就此销声匿迹。
郎景行知道这些，是因为那晚白卯忽然没有像约定好的一样来工地兼职，他给白卯打去电话询问，还以为他又生病在家里睡过头了，没想到白卯在电话那头告诉他人在外地。
“景行，我失败了。抱歉，失败了。”
电话被挂断，郎景行感到自己仿佛被刺骨的寒意包围。
他赶紧把号码拨回去，想问白卯此时他情况如何，有没有他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他能做些什么？但再拨号码后耳边只会想起‘您拨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
郎景行看着散发着冰冷蓝光的手机屏幕，对正在点名签到的劳务经理说：“哥，我今晚旷工。你如果被罚款了把金额告诉我就行，我给你打过去。”
“诶？”劳务经理本来听他要旷工还有点生气，但一听他下半句，直觉是对方出了急事：“钱就不用了，出什么急事儿了吗？”
“嗯。”郎景行简单应了声便跑出工地，打了辆车直奔齐文语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