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恒嘁了一声:“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要有,我准告诉你。”
“那你有吗?”景旬立即问。
景恒难得有几分腼腆,低下头,拿靴子来回蹭地下的土块儿:“差一点。”
景旬看景恒简直像在看个勇士,追问:“差哪儿了?”
景恒推开景旬的头:“哎我说小堂兄,你个大男人怎这般猎奇,说了成了我准告诉你,我不仅告诉你,还要昭告天下呢。”
“哎呦我的天,”景旬去捂景恒的嘴:“你是不要命啊,什么往外说。还昭告天下,你要登基啊你。”
说完,景旬想到什么似的,上下打量景恒:“你不会真想......”
靠凤明谋朝篡位吧。
算起来,淮安侯是高祖继后所出,与仁宗虽不非一母所出,却是正经嫡子。正因如此,高祖为断其夺嫡之心,连藩王都没封,只封了个候,也算保全了他。
但现在不同了,别说仁宗,仁宗的儿子都死得差不多了。而景恒呢,是淮安侯的嫡子。往上论,还是景恒根更正更近呢。
凤明既然能扶持景俞白,为何不能扶持景恒?就算凤明曾效忠先帝,但先帝都死多久了,对凤明的影响,还能有眼前这个活人大?
景旬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有谱。要不景恒好好的缠着凤明作甚,一个太监,容貌再艳,也架不住阎罗性格。
景恒冒死接近,除了那至尊之位,确实想不通还能为了什么。
若只贪美色,那普天之下,纵他凤明颜色绝顶,无人能出其右,那还能比命重要?
景恒果然计谋深远,只可惜他哥怀王不够风流倜傥,不比景恒器宇轩昂、玉树临风,使不出那美人计去迷惑凤明。
拜过太庙,一行人又去凤明处。
众大臣跪在道观外,颇有些不见凤明不起身的架势。
凤明由得他们跪。
景沉和景旬借着景恒便利,进了道观喝茶,不用跪在烈日底下。
谢停沏了茉莉花茶端上来。
景恒接过茶盘:“兄弟你别忙了,歇着去吧。”
谢停看见景恒手上烫了好大个泡,挑挑眉。
景沉喝了口茶,盏中茶水半生不熟的,茶叶都没泡开。谁给怀王喝过这种茶,他把茶杯一撂,阴阳怪气:“世子爷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啊。”
景恒莞尔:“都入了道观还摆甚架子。”
景沉被噎得一怔,他比景恒年长十余岁,在景恒面前总不自觉摆出长辈姿态,谁知景恒一点不吃这套,心说不愧是攀上了凤明的大腿,连他这个王爷都不放在眼里。
怀王以己度人,怎知景恒请他二人进来无非是因为和景旬玩的不错,没他那么些心思。
景沉却当景恒所图甚大,以为景恒定是希望凤明归朝掌权的。
二人话不投机,景恒留下句有事,就先走了。
景沉寒着脸,朝景旬投去一瞥。
景恒最烦别人把谢星驰当他下人,谢星驰是他兄弟,是替他挨过打、背过锅的。
庭中,谢停抱手靠在树下:“怀王才是你正经兄弟,你和他生什么气。”
景恒走过去:“你也是我兄弟,他算老几。”
“老四。”谢停答:“你们这辈堂兄弟中,嫡子里他行四,你行十六。”
“我看他也是老四,五迷三道的。”景恒骂道:“还给我小堂兄脸色看。”
谢停颇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你那小堂兄是庶出,当然得看嫡子的脸色。”
景恒非常不满:“真不待见他,长得不怎么样,想得还挺美,当我巴结他呢。”
“算了,”谢停劝他:“他是王爷,品级比你爹还大,别同他较劲了。”
景沉的爹就是高祖庶出的皇子,且生母是歌姬,出身极低,先怀王明明吃过庶出的苦,生了儿子却还是偏重嫡子。景恒是万万不理解的,在他的年代,私生子和婚生子都没什么区别。
景恒问谢停:“你是嫡出吗?”
谢停脚步微顿:“不是。”
“你嫡兄也这德行?”景恒问:“他谁啊。”
谢停没回答第一个问题,只捡了第二个回答:“谢行。”
“啥?”景恒极为护短,拉住谢停:“他叫谢行,你叫谢停?凭什么啊。”
他盯着谢停脸上淡淡的一条印子:“上次你挨了廷杖,从家回来,脸上还带了道痂,我后来问过锦衣卫,廷杖从不往人脸上招呼,而且你这道又窄。”
“谁打的?”
庶子言嫡兄之过视为不恭,谢停自然不会说。
他越是不说,景恒越生气:“早晚收拾他。”
谢停道:“小事而已,我与他同出一脉,一荣俱荣,你就饶了他罢。”
谢停不过十七岁,本该是少年心性最不肯吃亏的年纪,可他却习以为常。
景恒在心里暗暗记了谢行一笔,心说欺负我兄弟,头给你打掉。
景恒把人头打掉的招数,便是去找凤明告状。
*
这几日断断续续,《白蛇传》凤明已经看了一半了。
景恒有魔力,景恒的书也有魔力,凤明一看便困,读了半页就撑着手在桌边打盹。
原来令神医都束手无策的‘石虫蜜’,解药竟是景恒写的这神话故事么。
凤明瞌睡时,汪钺从不扰他,只在门边探头探脑,等着凤明转醒。
“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汪钺见是景恒,也不隐瞒:“顾修撰也在外面跪着,我来禀将军。”
景恒:“顾修撰是谁?”
汪钺犹豫了一下:“你还是问将军吧。”
景恒走到桌边,见凤明又看睡着了,心说这书就这般无聊,便拿起书略翻了翻。他的字不好看,这是专门请名家誊抄的,颜筋柳骨,极具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