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皇宫的内管侍卫,都为这场千人大宴刺促不休。从麟德殿的热闹走出来,更衬得一路格外清幽。
“我说小堂兄,什么事儿神神秘秘的,非得到这儿来说。”景恒把手臂从景旬怀里抽出来:“别拉拉扯扯,叫人看见多不好。”
这般僻静无人之处,景旬仍四处张望一番,才压低声音说:“景恒,我当你是兄弟,这话跟你说,是压上了我身家性命。”
没有月,天格外黑,宫灯明明灭灭的光影打在景旬脸上,景旬脸色白的像厉鬼。
景旬悄声说:“现在宫门还没落锁,你快走罢,回淮安去。”
景恒脸上玩笑的神色收敛,他目光一沉:“怎么了?”
“他们都反了......”景旬目光空洞,抖着声音说:“今晚过后......京城在没有阉党。”
景恒与景旬擦肩,反身往麟德殿方向走,被景旬一把拉住,景旬力气大的惊人:“景恒!皇宫里现在只有东厂的几百厂卫!禁军反了!锦衣卫也难说!就算四大营不来,那也是三万人!今夜凤明注定倒台,你现在回去就是送死!”
景恒紧紧握住景旬的手臂:“景旬,你是真义气。这话我当没听过,别牵扯了你,你回宴上去。”
景恒推开景旬,目光深沉望着那条通往麟德殿的连廊:“这条路我自己走。”
八月十五云遮月,无风,阴云盖顶,夜空沉暗,闷着一场倾天大雨,有人要在这个不见月的中秋,再度掀起风雨,改换天地。
麟德殿上,景俞白举杯与众臣同饮。
景沉饮尽杯中美酒,有些紧张,心中默数,半盏茶后,龙椅上的景俞白蓦地吐出一口黑血。
凤明遽然起身。
“圣上遇刺!”
“护驾!”
殿内二十四位禁军蓄谋已久,瞬间围上来,将凤明与景俞白死死隔开。
凤明目光阴寒,酝酿着场暴雪:“让开!”
禁军巍然不动。
见状,严笙迟率锦衣卫从暗处折出,与禁军对峙。
这几十人挤在御案前,将高台围的水泄不通。
台下百官默契地禁声观望。
景沉缓缓起身,一步步踏上高台。
“你谋害圣上!”景沉走上前,站在禁军前面,大声呵斥:“凤明,你给圣上下毒。”
凤明握紧拳:“让开!”
严笙迟拔出绣春刀,景沉忌惮,退到禁军身后。
凤明推开严笙迟,一人独自向前,他积威已久,所到之处如同分海,禁军中让出一条路来,露出御座上的景俞白。
景俞白脸上苍白,嘴角挂着黑血。
凤明额间猛跳,愤怒充斥在他心间,他快步上前:“皇上。”
景俞白有些怔忪,微微抬头,声音很轻:“小......叔叔......”
凤明探过景俞白的脉搏,松了口气:“传太医。”
景沉慢声道:“圣上三思,席宴器皿酒膳皆由内宫司设,何人所为显而易见。”他双眼直直看向凤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凤明恍若未闻,以拇指从景俞白嘴角揩拭下毒血,嗅了嗅:“你哪里难受?”
景俞白的眼一下红了,他捏紧自己的手指强忍哭腔:“胸口好闷。”
闻言,凤明单膝跪在地下,附身贴在景俞白胸口,侧耳听他呼吸声,三息过后:“没事,一点小毒。”
众人:“......”
景沉冷笑道:“凤明,圣上洪福齐天,哪里用你在这扮什么假慈悲!”
终于,凤明抬眸看了景沉一眼,凤明的眼神很冷,他未发一言,但却犹如看破了景沉的全部算计,像是在看一个无人附和的跳梁小丑。
这一眼如同一个巴掌扇在景沉脸上。
景沉勃然大怒,发难道:“凤明,你的阴谋败露了!”
凤明按住景俞白胸前喉间几处大穴,景俞白又呕出口毒血,这口血吐出来,景俞白呼吸顺畅许多。
景沉指着地上的毒血,仿佛拿住了凤明投毒的罪证:“来人!凤明弑君谋逆,还不将他拿下?”
禁军上前一步,凤明站起身,将景俞白挡在身后,俯瞰景沉,目光淡漠地看向这位曾无数跪在他脚下的亲王。
怀王善谀奉承,长袖善舞,凤明从未把他放在眼中,却没想到之前在他脚下乞怜的怀王会反口咬他。
“景沉,我真的,不想在杀景氏的人了。”凤明伸出手,严笙迟将绣春刀递至凤明掌心,他展袖,反手持刀,傲然立于堂上,冷冷问景沉:“你想怎么死。”
景沉的喉咙不自觉地滚动,而后又大笑道:“凤明,今日我不会死......你说的不错,你杀了太多皇室了,那你敢告诉圣上,他的父亲是谁杀的吗?”
凤明微微一动。
景沉转过身,站在麟德殿上,宣告百官:“圣上的生父乃是肃王殿下!六年前肃王殿下入宫并非谋反,只为与圣上团聚,却被凤明诬陷杀害!”
百官一片嗡然,景沉极有耐心,等百官彻底安静下来,继续说:“圣上的养父,咱们的先帝爷——也是凤明害死的!”
一道闪电在麟德殿上方炸开,尘封多年的真相在这一刻沉冤昭雪。
凤明脸色惨白,他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雷声轰鸣,宛若龙啸——
*
【完了。】
许久没有动静的齐圣宗在这惊天动地的雷声中骤然诈尸,吓了景恒一跳。
【齐圣宗说:别去麟德殿了,去听梧院!】
景恒脚下一顿,自己都不知为何听了景衡的话,他在皇宫中飞奔向听梧院。
【景恒抽空问:为何?】
【齐圣宗是真的急了,语速很快:凤明在听梧院收着好些旧物。有一封奏折收在那儿,那是李纪仁在奏折上下毒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