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位嫡亲小叔叔实在指望不上。
不,谁都指望不上,只能指望她们自己。
景沉以为她们这些长在宫里的公主们只会争奇斗艳、囿于后宅争斗——这倒也不错,太平盛世时,她们自然免不得互相攀比。
可如今不太平了。
唯一还活着的高祖嫡子远在淮安,仁宗的儿子们死绝了。
京城之中,再也没有一位王爷侯爵能制衡景沉。
奸王当道,设下诡谲伎俩赶走了圣宗托孤的重臣,京城里的官员惯于见风使舵,如墙头草一般倒戈向怀王。
也怨不得他们倒戈,除了怀王,京中哪里还有其他势力呢?
可怀王这权柄来路不正,怀王的野心也不止步于摄政。
景沉要大齐的天下。
前些日子,玉河公主少年时的爱人从西北回京,悄悄带回了西北的消息:景沉与西燕旧部暗中勾结,意图引外族入关,割让燕云十六州,令西北的二十万兵马腾不出手来帮助凤明勤王。
看来,这二十万兵马,景沉无法收为己用,是宁愿毁了也不给凤明得利。
那是二十万条人命!是千百万两军费供养出来的西北铁骑!
是大齐的铁军,是大齐的防线。
是活着的长城。
景沉就这样随意地推动这二十万兵马毁灭,不惜里通外族,割让凤明拼死打下来的燕云十六州。
是啊,这位怀王殿下生来就养在京城,他没去过西北、没见过西燕人的凶残。
知道这个消息后,婉仪是实实在在的大病了一场,病重之时,那生死一线之间,婉仪告诉自己,她不能死。
她是仁宗的嫡长女,是如今京城内外、全大齐唯一能站出来反对景沉的人。
她有资格反对。
景沉扯着圣宗的旗号欺瞒天下,可景沉和圣宗再亲,难道有她和圣宗亲?
是,圣宗绝后了、仁宗的儿子也都死绝了。
可仁宗的女儿没有。
只要一位公主活着,无论嫡庶,都是真真正正的仁宗血脉。而且,这些公主们的驸马,如今都身居高位,她们绝不是孤军奋战,此事尚有转机,她无论如何不能这时候撒手人寰。
婉仪即将散去的最后一口气生生凝结,她从鬼门关爬了回来。
她不能大张旗鼓,她必须想出一个法子,叫各位公主能名正言顺的走进婉仪公主府,不能叫景沉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那一夜,她咬着娟帕卷成的布条,亲手薅去了自己大半的头发。
她需要病的很重,她需要变的很丑。
这样景沉才会心甘情愿地放人进来看她笑话。
诸位庶出公主走后,婉仪顶着两道巴掌印重新躺回床上。
本公主的头发乌黑柔顺,值得他景沉拿命来赔,婉仪气鼓鼓地闭上眼,奄奄一息地等怀王派来监视她的侍女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齐圣宗:主要谈恋爱,顺便夺江山。
婉仪:妈的,男人指望不上,本宫要搞事业了。
第90章 毒计
时光如流水,奔流不止。
这过了初一就是十五,过了正月,眼瞧着就是花朝节。怀王景沉是左等右等、日等夜等、等了又等,就是等不到凤明的死讯。
从淮安回来的探子说,凤明如今确实武功全失,娇气得不行,吃不了这个喝不了那个的,连穿的衣服都得是揉旧了丝绸。
丝绸都不行,还得揉旧了,他凤明的皮是花瓣做的吗?
这个老太监,三十岁的人了,矫情什么。
看着探子的汇报,景沉简直要先把自己气死了。
怎么就一点要死的意思也没有呢。凤明若不肯死,禅位也就无望,那他只能安排景俞白死,也好名正言顺承袭大统。
二月初一,又逢大朝,有人上奏,请封怀王景沉为摄政王,封号‘顺天大圣王’。
景沉立在堂下,一言不发,野心昭然若揭。
景俞白在龙椅上险些坐不住。
顺天大圣,你怎么不直接登基呢,整这一出给谁看呢,演的什么猴戏。
提起猴戏,景俞白愈发想念给他讲西游记的景恒,近日来怀王景沉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景俞白心惊胆战,生怕景沉一个沉不住气就送他殡天。
十六皇叔,救救我啊。
景俞白灵机一动:“好!顺天大圣,这个封号甚好。怀王皇叔自去岁来殚精竭虑,为朕分忧,朕自封‘齐天大圣’,愿与皇叔并称‘二圣’,共同临朝。”
此言一处,众臣哗然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一个‘顺天’,一个‘齐天’,论起来‘齐’比‘顺’字还矮了半截。
景沉满意小皇帝的主动退让,默许了这道荒诞旨意。
*
三日后,淮安。
朝峰将景俞白与景沉共封大圣,自此二圣共同临朝的事情当笑话讲给凤明和景恒。
景恒正在写民生范本,闻言笔尖一顿:“封号是什么?”
“景沉给自己封的‘顺天大圣’,圣上号称‘齐天大圣’。”
齐天大圣。
一段回忆出现在景恒脑海中:
【御花园中,景俞白问他:“你会像孙悟空那般帮助我吗,就算我像唐僧一样没用。”
他答:“会。你一叫猴哥,十万八千里我都来。”】
景恒撂下笔,沉声道:“景俞白有危险。”
这小鬼头,竟然以这种方式来呼唤他的猴哥。
“不能再等了,景沉多半要对景俞白出手。”景恒站起身:“咱们现在有三万人马,传我命令,明日午时出兵,绕过沿路所有城池,直取京城。”
凤明鲜少在属下面前质疑景恒决定,可乍然听闻此言,仍忍不住出言询问:“绕过城池,你的补给线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