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姜维以骑兵骚扰武威,又遣书信假意令酒泉守军来援武威;诸葛岩大军会师酒泉以东阿塔河河谷。
而在酒泉城中,酒泉都尉张既先得武威传信,获知蜀军向西出安定,意在凉州,令西凉各城戒备;其后书信几日断绝,正是姜维封锁两城书信往来之日,后又七八日,魏兵于城外救下魏兵轻骑,将书信报于张既。
来人正是姜维所遣蜀兵所扮魏兵,只见羊皮书信上沾着血,字迹模糊,依稀可见“蜀军围城,速来救援,安抚羌胡,勿使作乱”十六个蝇头小字。
“蜀军围困武威,游太守兵微不能敌,调城中守军相救,众将以为如何?”
“都尉,蜀兵出安定,远道而来,顿兵坚城之下定不能持久,若游太守以坚城固守,再有一军作为犄角,骚扰蜀兵粮道,则蜀兵必乱!”只见老将上前道。众人视之,却是田乐,乃是当初助魏公曹操诛杀韩遂时的老将。
“老将军言之有理,武威乃西凉门户,若失武威则西凉门户大开。只是武威据此八百里,蜀兵围攻武威,若不能急救之,恐蜀兵破城矣。”
“都尉勿忧”,只见田乐上前,“蜀兵虽众,却多为步卒。我西凉骑兵日行百余里,若以二马换乘,可日行一百五十里,迅疾而至,蜀兵不能料知,正可击其不备!”
“老将军真有廉颇之风也!”张既点点头,“即拨城中兵马与将军,并拨军马五千,救援武威,另传我书信与羌屯首领安抚之。”
“是!”
张既一面从南面祁连山马场调拨战马,一面由田乐整备兵马。是夜,大军三千出得城中,奔东面武威方向而去。
次日拂晓时分,魏兵出酒泉百里处,田乐须发皆白却不见疲劳,众将皆叹服。
“往前可有取水饮马处?”
“将军,再往前二十里有阿塔河,可放军马。”
“好,便再行二十里至河谷,寻找阴凉处躲过正午,待午后继续行军。”
“是!”
阿塔河北面营地,蜀兵休息一夜,大军拔营,却不见魏兵行踪。忽得探马来报。
“西面二十里发现魏兵行踪!”
“多少人马?”
“有三千人马,皆是骑兵,一人双马,急往河谷而来!”
“看来魏军上钩了”,诸葛岩点了点头,“按照骑兵的速度,到河谷差不多是正午时分。”
“魏兵远来,正午时分定来河谷取水”,姜维指向南面河谷,“我军可在此埋伏,另遣一军在河谷南面林中,待魏军取水之时大军骤而攻之,魏兵必乱,再以伏兵击其侧翼魏军可擒也。”
“若要伏兵,可在更远处西面林中”,马衡上前道,“南面林中虽近,但魏兵若是日间到此,必会寻得阴凉之处饮马歇息,若在东面林中恐正与魏兵哨探遭遇,不如伏兵在西面林中,待魏兵放马之时击之可破也。”
“马衡此言有理,如此便由伯约领骑兵五百藏于林中,我自领大军在此等候魏军”,诸葛岩指向河滩,“伯约藏于林中隐匿,待我大军将魏兵缠住,再趁其不备击之。”
“将军放心。”
姜维正要动身,诸葛岩又想起什么,叮嘱道:“为防魏兵察觉,可先以军中矫健者以网捕飞鸟藏于军中,魏兵见林中飞鸟停歇,必不生疑。”
“将军真奇思也。”
姜维领五百骑兵往南,藏于河谷一侧密林中,掩去踪迹声响,又以轻兵罩网捕飞鸟数十,喂以粟米,藏于军中。
临近正午时分,戈壁滩上完全褪去了夜晚的凉意,碎雪也早已没了踪迹,只有炽热的太阳烤着沙砾,扭曲升腾的热气仿佛要将空气中的万物都蒸熟一般。
“这一昼一夜的天气也差的太多了”,诸葛岩抹了抹脖子上的汗珠,试了试头盔上被晒得发烫,不由叹道。
马衡倒出水囊中的水扑在脸上,又浇在诸葛岩盔甲上为其降温,“俗话说凉州的毒日可以煮熟砂粒上羊肉,西凉骑兵若非不得已从来不在正午行军,否则跑出五十里战马就要跑死。”
“魏军来了!”
马衡轻呼一声,顺着马衡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西面远处扭曲跳动的戈壁滩上,隐约可见点点人影,朝着河谷方向疾驰而来,扬起大片烟尘。
“应该是魏军前哨。”
那队魏兵纵马前出,其后数百步,一道黑色的直线从地平面上冒出来。灼热的空气扭曲升腾,将那条细细的黑线也烤得扭曲起来,只能看到拇指盖大小的人影和其间几杆旗帜。
不多时,三千魏军骑兵尽数到河谷之内,纷纷下马解甲,在河中饮马取水。又有百余魏兵行至南面林中,惊起阵阵飞鸟。
“将军,南面林中可避酷热,先用水降降温吧”,副将将水囊递到田乐面前,正欲为田乐解甲歇息。
“大军即出,未败敌兵,主将怎么解甲?”田乐呵斥道,只取来水囊浇在头顶和肩头,往南面林中去,“大军尽快取水饮马,到林中躲避酷热,待午后行军。”
“是。”
诸葛岩见魏军下马,已失队形,一转头看向马衡。马衡会意,一个箭步腾起身来,翻身上马。
“儿郎们随我杀敌!”
“杀!”
五百骑兵跟着马衡的背影率先冲出,仿佛一支利箭自北向南直插魏军阵中。
“跟我上!”
诸葛岩也站起身来,两千步兵纷纷从沙地上、草坑里箭步冲出,跟着骑兵冲向魏军。
田乐刚寻得一处倒伏的胡杨坐下,正要饮水,忽听得北面喊杀声,一抬头却见大股骑兵朝阵中冲来,惊得站起身来,抽出腰间宝剑。
“上马迎敌!”
越来越多的魏兵看到北面冲来的马衡,惊得在岸边呼喊开来。魏军将领纵马在散落在岸边的魏军中大声命令,想让散落的魏军集合队形。
但三千魏兵一夜行军疲惫不堪,又被酷热烤了半日,都被烤蔫了一般。才到河边,都已口渴难耐,筋疲力竭,纷纷解下甲胄在河中取水,仓促间哪里聚得起来。魏军拉过战马想要上马,战马受惊嘶鸣,到处是魏兵慌乱喊叫的声音。
不等魏兵反应,马衡率领的五百骑兵已经杀到近前,一槊挑开叫喊的魏军将领,马衡一马当先冲入慌乱的魏兵中。身后是诸葛岩两千步卒战车主力,每辆战车有四名蜀兵,一名驾车,三名士卒中一人专司弓弩,其余两人执长戟、长戈。
高速冲锋的战马和战车几乎没有遇到成队形的抵抗就冲入魏军阵中,到处都是慌乱逃窜和散乱茫然的魏兵。巨大的撞击声、士兵的喊叫声、战马的嘶鸣声顿时将静谧的阿塔河河谷搅得翻滚起来。
战马踏起的水雾腾起,被喷溅的鲜血混杂落入河中,又被其后的战马扬起,不多时,河水已经被染得殷红一般。
预料中与魏兵的相持没有出现,姜维看到蜀军冲锋已将魏军阵型打乱,不再迟疑,也从西面冲杀出来。只见西面林中飞鸟惊起,随后是不知数量的骑兵冲杀而来。
“是蜀军伏兵!将军快走!”
副将拉起正在歇息的田乐,扶着上马,一面唤来亲兵将田乐护在中央。
“我既受军令,岂可弃军而走?”田乐将大刀一挥,“随我与那蜀军拼杀一番!”说罢便领十余名骑兵冲出林中,朝马衡对冲过来。
马衡沿着河谷将魏军阵型洞穿,转头看时,战车已跟上骑兵在身后肃清魏军。忽听得前方喊杀声起,却是十四五骑兵从林中杀出,身后是散乱的百余骑兵,为首的是一员须发皆白的老将。
“还有魏兵敢来与我一战!”
马衡不想其他,拍马而上,冲到近前,那老将脚跨一匹深棕大马,身着暗黄甲胄,手执一杆大刀,气势不俗。
马衡双手将长槊一挺,双腿夹紧马腹,只听得叮的一声,手中微微传来震颤。
“来将何人?”
“蜀将马衡,等候多时了,还不下马受降!”
“老夫田乐只闻昔日马孟起之名,却不曾听得小将,何敢口出狂言,且看我大刀!”
二人手中兵器不停,在马上大战十数回合。田乐见马衡一杆长槊力有千钧,手上微微颤动,暗暗心惊,自知不敌便要退走。
马衡见田乐虚扫一刀,意欲拨马逃走,只将身形一压,将上身躲在马背上躲过这刀,却将战马一动,急速猛冲,带动手中长槊一刺,咚的一声撞在正欲回身的田乐腋下。
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田乐被挑落马下,口吐鲜血。马衡长槊一点,将田乐斩于马下。百余名魏兵正与蜀军战在一处,却见主将被斩落马下,身后又有数百骑兵夹攻过来,已然没有交战之意,纷纷四面逃窜开去。
姜维骑兵杀到,从侧翼杀入魏兵阵中,此时魏兵正被诸葛岩战车主力逼退向南逃窜,或返身向西欲逃回酒泉,又见侧翼大股骑兵杀来,不知如何进退,纷纷扔下兵器、旗帜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