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曹真进兵子午谷不利,夏侯霸领军殿后,力战受伤昏迷,被关兴所俘。是月,魏明帝曹叡见战事不利,再次遣使入东吴言和,孙权从张昭之言,因魏、蜀相争,求于东吴,称帝改制。
成都,刘禅从诸葛亮回信所言,遂令太尉陈震携国书,将名马、玉带、金珠、宝贝,入吴作贺,只道孙权安定江东之功,却不言称帝之事。陈震至东吴,见了孙权,呈上国书。孙权面色不见波澜,却不多言,只将国书传示与张昭、顾雍等重臣。
张昭已猜到孙权心中不悦,想陈震正色道:“贵主既有意联吴抗曹,为何只言我主安定江东,难道忌于我主称帝乎?”
陈震乃是蜀中名臣,既知丞相之意,慨然道:“古人语建功立业,吴、蜀联盟抗曹,意在北伐曹魏,克复中原,以成大业。曹丕篡汉自立,我主痛心大汉国祚,于蜀中称帝,乃万般无奈。曾言只待两国联手恢复中原之时,方是秉承天命之日,不敢偏安蜀中。我主与丞相之意乃是乞请贵国以北伐曹魏为先,称帝改制为后,无需操之过急也。”
东吴众臣闻之,或怒目而视,或激昂怒骂,只恨西蜀寸步不让,使吴国立国不正,毁其拥立之功。只有陆逊等武将默而不语。孙权暗暗观察众臣反应,退下陈震。
“陛下,那后主与诸葛孔明分明对吾主心存不忿,只愿借我东吴之力牵制曹魏,并无尊陛下之心”,待陈震退出殿中,顾雍上前道,“孔明所请乃是借我之力,成全其北伐之功,陛下万不可出兵北伐!”
孙权不置可否,却看向对称帝之事沉默不语的陆逊。方才暗中观察众臣反应,惟有陆逊一干人并无一言,遂问道:“都督有何见解?”
陆逊奏道:“曹魏势大,吴、蜀联手方可抗衡,亦有唇亡齿寒之危。如今曹魏屯兵关中,诸葛孔明与其对峙,若我趁此北上取淮南之地,正可为策应,削弱曹魏,巩固东南,以壮陛下声威。后主书信不过口舌之言,陛下不必过于介怀。”
“都督此言差矣,陛下从天意所示、百姓所请,乃登帝位,岂是口舌之言?若西蜀有意与我结盟,正应遥祝天命,此等国书,岂非视我东吴为儿戏乎?”众臣视之,乃是张昭,纷纷附和上奏。
陆逊正欲再言,忽闻殿外侍从来报,“陛下,殿外魏国使臣求见!”孙权遂按下众臣,传魏使上殿。
“我主愿与陛下结为兄弟之国!”只听得魏使尚未入殿,已然大声喝道。东吴众臣皆交耳议论。
那魏使上殿便拜,双手将国书举过头顶,“奉我主亲命,陛下承天命、顺民意,及登大宝乃天下幸事。两国宜早歇兵戈,结为兄弟之好,与民休息,互通往来,祈请陛下思之!”
众臣皆惊,后是一喜。陆逊听出魏使话中之意,正色问道:“我主年长,魏主愿奉我主为兄乎?”
“陛下容禀,我魏国承汉天子禅让,承继天命。陛下本是汉臣,如今初登帝位,当为我主之臣。然陛下威服江东、荆州之地,我主以陛下之德,愿结为兄弟平辈之国,以我主为兄,陛下为弟,于两国皆可安定民心。”
殿上争论不休,陆逊等武将皆以为魏主曹叡年幼,若为兄长,东吴教天下人耻笑;张昭、顾雍等臣皆以为魏国势大,且两国以平辈相称,并无不妥。
是日,孙权弹压一众武将,秘密休书曹叡,尊魏明帝曹叡为兄长;魏主承认孙权称帝,称孙权为弟。两国罢兵言和,以长江为界。
是月,孙权又以陆逊在称帝一事中多有掣肘,将陆逊明升暗降,晋为太尉,交还军权,于建业领虚职;孙权派遣皇族孙贲总督荆州军事,以老将丁奉、朱桓、全琮为副,虞翻、步骘为军师,总督荆州军事。
却说曹真、张郃退兵,关中局势缓和,诸葛亮将大军留置陈仓、上邽,自回陇右天水,欲赴西凉安抚军民,以为北伐后勤基地。众人几番劝谏,刘禅亦遣使前来,恐丞相年迈不胜西凉路途艰险。诸葛亮从之,遂去信成都,调侍中费祎、令史董厥等北上西凉。
是月,费祎、董厥至天水,费祎将刘禅口谕报与诸葛亮。原来诸葛亮北伐以来,虽取陇右、西凉之地,百姓振奋,然终究耗费巨大,益州豪族重臣似有反弹,皆言既有雍凉二州,何必再从川蜀、汉中千里转运,不如与民休息。
诸葛亮召杨仪、诸葛岩、姜维等近臣至殿中道:“雍凉来之不易,且民风剽悍,若无根本之政策,恐难长久威服。我本意亲赴西凉,安抚百姓。但如今益州人心不齐,陛下忧虑,我自当返回成都。西凉军民之事,子岩、伯约最是熟悉,你二人有何安民良策?”
姜维言道:“子岩将军为平西凉羌胡诸部,将各部草场牛马返还,使其各守其地、安其民,又取精锐之士如拓跋珪、拓跋胡义至军中以削其战心,于是诸部安心,乞请丞相从之。”
“善,羌胡善战,当安其心,为我羽翼也”,诸葛亮点点头,“魏之降将张既久在凉州,百姓无不服之。子岩拔擢此人于酒泉,我观其才量可用,尔等可察而用之,以安凉州官民之心。”费祎、董厥皆从。
诸葛亮又问诸葛岩,见其似有难言之隐,再问之。
“我有一言不知是否妥当,请丞相斟酌”,诸葛岩在诸葛亮身旁一年不到,对于内政治理之事才知道个皮毛,只轻轻道:“当今无论益州、凉州,亦或曹魏、东吴诸地,大半为豪族把持。曹魏有曹氏、夏侯氏、洛阳司马氏、弘农杨氏、颍川旬氏、关中贾氏,江东有大族张昭、顾雍、吕范等人,而益州原有李严、吴懿、谯周等。若凉州治下仍为大族把持,则我将受制于大族,必被其掣肘,如益州如今局面。”
众人听到诸葛岩将益州派的事情直言出来,尽皆噤声。诸葛岩却不管众人反应,继续说道:“大族把持地方,一者兼并土地,二者藏匿民户,只求苟安,却私藏民力不为朝廷所用。换言之,不论谁做皇帝,只要能守住一族富贵,这些豪族无不为之。如今我军取西凉,原曹魏豪族为拉拢必定许以厚利,继续把持地方,若依我意,此乃治理西凉第一杜绝之事。”
不大的殿中一时鸦雀无声,连丞相手中的羽扇也停了下来,只有费祎轻声道:“子岩此话真乃晴天之雷。”
“此言若传出此殿中,必为天下氏族伐之”,诸葛亮正色道:“然此言正切中当今局势要害,可惜此病积累百年,不能祛之。”
“丞相,益州乃蜀汉根基不宜动摇,然西凉大族本是曹魏所属,正是涤荡之时,不如趁此机会革新凉州,为我蜀汉新的根基之地。”
“你意如何?”
“上策收买官吏、乡绅,将凉州豪族全部肃清,丈量土地分与百姓,禁止买卖,全由官府所有租给百姓耕种,统一田税;中策分化离间,留下部分大户作为突破口,分批将豪族消化;下策将全部大族斩杀,收缴土地,杜绝后患。”
诸葛岩能够想到的杜绝土地兼并的方法就是禁止土地买卖,仿效新中国的土地承包责任制,将土地无偿租赁给农民,同时统一田税杜绝各级官吏巧立名目层层加税。
几人看向诸葛岩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不想这年轻的将军不止是战场上的杀伐果断,对于内政治理有这么犀利的见解和杀伐。
“若将其全部斩杀,恐杀伐太重,为天下诟病,西凉动荡”,董厥小声道。
诸葛亮沉吟半晌道:“可取中策分化图之,可以田亩、人口将凉州氏族分为大族、富户、小民,留下富户、小民,将大族所占土地、百姓收归官府,招募流民屯田。”
费祎称是,又问道:“田地收归官府租与百姓甚妥,可免豪族兼并小民田地,只是不知田税几何为妥?”
“可效蜀中,二十抽一,若有抛荒田地者收回土地。”
是月,诸葛亮表奏费祎为武威太守、董厥为敦煌太守、张既为酒泉太守、拓跋珪为招抚使,并将诸事一一交代,费祎、董厥赴凉州主政,又从诸葛岩之计,派遣蜀国商队赴羌胡诸部及西域诸国,打通西域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