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起回头听他讲话,一个不留神,马失前蹄,向一处乱草丛中栽下,爬起来才发现,前面是一处陷阱。
孙掌柜虽在后及时止停马车,不至翻跌,但车轱辘也已深陷在软泥之下,越鞭策马儿用力,车架越陷得深。
敖起大喊:“这杂草下面全是泥沼,下车,快下车!”
许家兄弟惊醒,一人背起一个,拉扯着孙掌柜,飞逃出来。
孙掌柜在旁焦急道:“没了车可怎么赶得及?”
敖起听到些声音,出手示意:“嘘!”
众人顺着敖起指引的方向,抬头朝树顶瞧去,月夜之下,正有一张巨网铺开。这网本不显眼,若非是快近月圆,夜空明亮,否则肉眼绝看不见。
远处飞来几个长袍女道士,说是飞,却更像是在那巨网之上轻飘飘的走来。彷佛那网上才是她们的大路,而网下是专为猎物准备。
“小雀岭乃王族禁地,外人非请不得入内。”女道士下了逐客令。
唉,失策,那慕容凤飞只说此地有人接应,却没给他们留下任何信物。
敖起正懊恼,不服气地还嘴道:“亏得你们这些姐姐还是修道之人呢,一座破山一条烂道而已,还分什么人走得,什么人走不得?!”
巨网之上的女道士们互相照了眼:“倒与那日闯山的人说辞一样。”转而朝下对敖起耐心说道:“小雀岭地势参差陡峭,自新王另择避暑之地后,此岭更荒芜空置、久无修缮,过客常有踏空落崖,我们纵有丹药,却也救之不及。云隐百姓皆知此路不通,久而弃之,只有外乡人不明所以误闯进来,也曾好言劝退,但世人并不全信我等女冠所言,终葬身不知何处。我等唯有以世人所信、王族禁地之语呵退,百试百灵,尚无顶撞,你倒是至今唯二的。”
如此说来,这些仙姑姐姐们倒也是好心。
敖起小孩子脾气,知道了人家是为自己好,便带着歉意:“仙姑姐姐,真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有意顶撞,实在是救人心切。我三嫂她就快死了,是一个仙姑婆婆叫我们今夜务必赶来的。”
“仙姑婆婆?”女道士们见他年纪小,望了望他身后的其他人。
孙掌柜见来人和善,也站出来:“昨日午时,在幽泉窟得遇慕容仙姑搭救,本该一道而来,但三川真人突然疯癫,慕容仙姑便让我们先行至此等她。”
女道士们互相低语几句,而后便蹬网而起,朝四处树冠翻上,不久竟飞卷而下几张绳网,每张绳网不过一人宽,皆是一上一下搭在一高一低的两棵树杈上,不毁一树一木,不建一路一桥,只是利用树木之间本身的高低错落,以绳网相连,连起一条通天小径来。
敖起爬上,才看清这绳网竟也是用草编而成,只是编法颇有讲究,环环相扣,浑然一体,竟相当有韧性,不由得赞叹道:“以树为梯,以草修路,这是通天的本事啊!”
孙掌柜在后跟随,笑道:“在树上行走,可觉得自己也像小雀一般?”
敖起觉得既新奇又刺激:“像,感觉都能摸到那天上的月亮!”
众人每走过一张网,后面的便被女道士收起,前面的便被搭好铺开,如此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向下而行,踏进一处开阔之地。
女道士收起绳网,踏回树冠,站在高处嘱咐道:“这里便是慕容道长避世之地,你们当知不可乱走,以免再失足误陷。”
敖起望望前后左右,嘀咕道:“这里哪有什么路可走,除非像鸟一样飞出去。”抬眼试图去记女道士们踩过的树,却见她们步伐缥缈,各人走各人的路,根本无迹可寻,后悔道:“刚才应该沿路,不,沿树做些记号的,唉!”
身后远处有人提着灯笼匆匆跑过来:“慕容前辈,你总算回来了?那丹炉又炸了!我就说我不是这块料嘛!”
“三哥?三哥!”敖起一听声音便知,迎了过去,却紧跟着一声“哎哟”扑通在地,摔进了一道土沟里。
“敖起?小敖起?怎么是你,唉,我这...是为了坑她一脚的,怎倒坑着你了。”封彦卿举着灯笼,往沟里照。
绊住敖起的,是雾原战场上才用到的壕沟,只是明显这块是今日刚挖出来的,泥土还新鲜的,夹杂着断草根呢。所幸敖起年纪轻,摔打一下也不过挠挠痒,麻利爬起来,正要和封彦卿算账,抬眼却看到灯笼后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衣服和头发都已经炸开了花,一脸的黑灰。
敖起扒拉着封彦卿的头发,才看清了他的脸,大呼小叫道:“三哥,你这是吃了火炮么?!”
封彦卿自知窘迫,只是没料到夜里坑错了人,举起灯笼朝四处照去,才发现还有好几个陌生人。
敖起拉着他凑近许家兄弟:“你快看他背上的人是谁!”
灯笼瞬间落地。
封彦卿毛手毛脚就要去抢拓跋英,被原本背着拓跋英的许家兄弟转身一脚踢开:“让开!”
敖起将封彦卿扶住,拉到一边:“三哥,你别急,我慢慢同你讲。”
壕沟倒成了绝佳的避风之处,燃起一丛篝火,众人围坐休整。
听敖起讲完所有,封彦卿叹道:“我真对她不起,我该早知她有不得已,但我却不曾好好关心她、问问她、帮助她,我只是顾着自己伤心,全然不顾她的苦衷...你说我是不是愚蠢至极!”
敖起安慰道:“这...也不能全怪你,以小辣椒的脾气,你即便问,她也未必肯说。”
许家兄弟将拓跋英护在中间,不许封彦卿靠近,以至于他此刻的歉意,显得毫无用处。封彦卿只好守在一旁,傻傻盯着拓跋英。